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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枯一睡,晨昏难分晓,日月又几轮。
只是,脸被什么鸟儿啄疼了,险些要弄出窟窿来——
“出这么大事都能睡一天一夜!今日我非把她叫醒不可!”
这扯着嗓子大喊大叫、比公鸡打鸣还聒噪的,不是乌鸦忌孱,也想不出第二妖了。
“好啦,望枯想睡就让她睡,想必是累坏了罢。”
今日却多了个温柔的声音将他阻挠。望枯吃软不吃硬,听着也觉亲近。即便倦得再睁不开眼,也会卯足了劲去看她。
“我看未必,唉,都去磐州了,碰着这么群人精,怎么还是不长心眼,苦吃少了罢——”
此声嘹亮,既不谬赞,也不说衰词,像个只知评头论足的酸秀才,却心比天高,还要充个状元郎,说教旁人。
真与苍寸师兄有八分相像。
但望枯如今醒了,盯着天顶,又觉哪里不对劲。
先是失明,后又疼得撕心裂肺。
疼过劲后,便没了声息。
想来,是风浮濯把她藤身修好了。
那人瞧她一眼:“得,醒了,也傻了。”
对了,应是先有他,而后有苍寸的。
——鱼儿为她上岸了。
一个一头荒草色发丝的姑娘探出头来,矮小却不过分精瘦。她昂起笑眯眯的脸,脸庞宽得像南瓜,双眼则是南瓜籽,没有灵动,甚至有些木然,却拂煦又可人。眼下有几点发黄的斑,笑一笑,能把烈日都醉倒。
她一现身,世间也轻盈,随时迎风翩跹。
她是望枯最要好的挚友,吹蔓。
吹蔓:“望枯!你可算是醒了,连着三日,我日日守在你的身旁,还帮你拦住忌孱与别浅了,他们两个一点都沉不住气,不像我,只是静静等着你。”
她恨不得把“快夸夸我”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望枯一瞬不瞬地打量她:“吹蔓,真是谢谢你,许久未见,可有安好?为何觉着,你比几月前瘦了……”
另一妖不耐烦打断:“行了,她一日吃六顿,说要把你不在的这份都补回来,贪得很,瘦在哪里?这厚脸皮半点没动!”
“初看此人其貌不扬,再看时又觉有几分耐看,一问何处来,《山海经》里前几页。”——犹记忌孱的初评别浅化作的人形,把别浅气得从水里蹦出三尺高。
而后,人形就见得少了。
他眼睛是葡萄大,鼻梁是葱杆挺,唇瓣有红椒亮,脸庞是鹅蛋宽,耳朵是鲛人耳,眉心有龙鳞点。拆开看,定是一等一的好皮囊,可放在一块,就是怎么看怎么怪异,唯有日久见多了——
但望枯是个粗人,再久也还没看顺意。
别浅:“不说这些无用的了,说点正经的。喏,你这藤怎么回事?这修士有这么邪乎?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望枯回头看去,只见藤身坚而挺,周身有清尘绕,逐出死气,只余源源不断的生机——像是,能豢养一方水土。
不必赏秋菊,已有新草可看。
忌孱总算得空插话:“何止啊,你再看看你这身,嗬,哪还有那三步一倒地的样子?别浅,快吐口水,给她当镜子照。”
一个敢说,一个敢答。别浅还算有点良心,只是依墙沿而哕。
这水不浊,望枯探头一眼,还真能看出差别。
皮囊不变,但华发再生,厚了几层。像是往皮包骨的身里充了层气,撑起了空荡荡的衣襟。膀子、腰子尤为明显,圆润得不止一点半点。
唇红齿白,尽态极妍。
望枯:“还真是,莫非我不是枯藤了?”
别浅:“何止啊,还开花了,你是一人得道,却不让鸡犬升天,还让巫山也跟着遭难!”
望枯:“巫山如何了?”
别浅:“问有何用!你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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