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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薄有所收（第1页）

两个人还正在商量时，小寨中的一面铜铛已是当当响起，正是那寨主韩杨召集寨中人集合的信号。

同众人一起来到韩杨所住的大屋前，除过老人孩童，全寨也不过稀稀落落七八十口的壮年，也只有四十多个男子。

老寨主韩杨的脸上愁色更浓，满是化不开的忧虑，开口道：

“大家也听到了，那张寿又回来了，五十斛粮是一点也少不得，前时里便是如此，各户都合计合计，看能拿出来多少，先把这一关对付过去。”

空地上嗡嗡之声大作，只是并没有人反对，在这张寿土匪不在的将近一年中，寨中众人辛苦劳作，也算是薄有所收。

对付这五十斛倒也不算伤筋动骨，只是若是还像以前一样，月月征粮，这日子便不知怎样过了。

没多久众人散去，潘五留在空地，找了个空走上前来，想再打听一下这张寿一帮土匪的底细。

老寨主自是知无不言，只是与那庆儿说得差不多，另外老人家也有个推测，以往在这小小的无忧寨中的征粮，大多时候是一个月十斛；

这已是让这黄河边上贫瘠之地的小寨苦不堪言，但这次时隔一所只征五十斛，想是实力受损，人数应当是没以前多。

可是即便如此，也至少有千数上下，又如何能是寨中四五十号人能对抗的，两人一时无言，欲走时韩杨又嘱咐潘五最近要多多辛苦，多打一些野兽回来，多多少少能纾解一点寨中的缺粮之困。

潘五心事重重的返回自家茅屋，一路上听得小小寨中家家叹声不绝，更有那心怀不畅，迁怒打骂家中孩子的哭嚎之声，也是心中烦躁无比。

在屋前坐了一刻，看了看自己日常打猎的软弓和猎刀，心中一动，趁着外面人少，悄悄的摸出寨子，来到了前时埋藏环首刀的地方。

大汉环首刀乃是军器，等闲人家可没有这等兵刃，更遑论潘五这一把一看便是上等好货，是上级军器监亲自督造的赏赐之物。

黄河岸边水汽较重，刨出刀时，已有了斑斑锈迹在刀面上，潘五心中一阵痛惜，连忙裹好带回家中，找来磨刀石和细布认真地保养了一番，再将它放在榻下，心中对于前景是越来越不安。

自此日起，他也是早出晚归，按照寨主韩杨的交待多多打猎捕鱼，连日常的讲经都减少了许多，孩子们也都在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尽量给家中减少一些负担。

三日后，果然来了一队士卒模样的汉子，个个面黄饥瘦，无精打采，带着几辆牛车，将寨中早已备好的五十斛粮食尽数拉走。

沿途看见寨中晾晒在外的鱼干和衣物，更是不出一言，一并掠光，寨里的妇孺都藏在屋里，在外的男子们也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如此般一个月后，又来了小匪首的通报，自此后那每月的粮食须得比以前多上两斛，每月十二斛，外加鸡鱼若干，老寨主一时气不过，出寨门前去理论，却被一刀砍在肩头，差点丢了性命。

幸亏儿子韩晋见机行事，连声讨饶，将好话说尽，才把自家老父抢了回来，多少留下一条性命。

潘五回来听闻此事，面色更加阴沉，只是将手中的匕首磨了又磨，在夜间更是将那长刀取出，在手中摩挲不已。

寨中已没有了刚来时的一点点生机，家家都将口粮减少了一些，吃也吃不饱，有的老人走路都开始打起晃来。

潘五的口粮和猎物大都留在了庆儿的家里，她也还是每天给潘五做饭送饭，只是看得出每天都是在强颜笑语，这个聪明的女孩也想用自己假装的一点点开心和温存来舒缓一下潘五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如此般又过了两个月，寨中的粮食已是捉襟见肘，潘五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每日起早贪黑，尽力维持着这小小寨中的最低生存。

又快到了收粮的时间，林嘉上午射伤了一只野猪，连追十里，将那畜牲终于放倒，砍了几根树枝做了个小担架，将这足有一百多斤的好肉尽皆拉了回来。

在屋前扯开阵势准备开膛，过往的寨民们都是两眼放光，眼见得又能分上一点肥肉，好歹撑过一段时间，个个上前对这好本事的潘五拍肩把臂，夸奖有加。

潘五这一上午也是累极，放好了东西便坐倒在地休息一阵，强笑着与众人作答。

正在此时，寨门外又是一阵马蹄声响，大家脸色一变，连忙各自散去，林嘉也是慌忙起身，运足力气把那死猪拉到屋里，防着被这来收粮的兵匪看到了抢走。

可过了一阵，也未见动静，正疑惑时，却听一阵孩子的哭叫，小天宝双眼泪水，扎手扎脚地跑到近前，哽咽道：“我阿姊……我阿姊去那河边采野菜去了，说是给你做一点菜羮，快……快……”

潘五闻言，只觉全身如同火烧，一把从榻下拽出自己的环首长刀，几个呼吸间早已奔出寨门。

到了墙外，纵目内顾，并没有见平日来收粮的那些牛车，再向河边看时，终于看到有几匹马正分散吃草，几个斥候模样的士卒正围在一处，却都褪去了下裳。

潘五心胆欲裂！

疯狂的大吼了一声，潘五如同疯虎一般冲了上去，没有真气，没有身法，只能靠自家的气力。

那群人中有一个回过头来，吃了一惊，连忙喊叫招呼，想要应对。

潘五早已双目血红，见这圈人已是要散，那中间竟还有个伏在地上抽动不已，当下再不顾其他，喉间吐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嚎叫，合身扑上，一刀挥出！

那人一颗斗大的脑袋带着冲天的血雾喷上半空，潘五却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能看见地上这个曾经给自己做饭，曾经给自己缝补的姑娘。

她曾经是那么的善解人意，又那么的能干可人，她一心向着自己，宁可吃不饱也要把好东西留给他，一心想要和他好好的活下去，生下一两个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