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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显尴尬,伍湛轻轻咳了一声,他却还算坦然地对上我的目光:“伍一,我祝你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说完,他在放在大腿上那个公文包里面摸索着掏了一阵,他掏出一个比常规规格要大得多,被塞得鼓鼓的红包,递到我面前来:“原本前几天我是想过来你的婚宴,但怕影响你的心情,纠结再三,没来。没能去成婚宴,但祝福不能少。这点钱,少了点,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虽然微不足道,但希望你能收下。”
我没有伸手去接,眉头蹙得更高,语气却稍微放缓,却重复刚刚那句话:“你怎么在这里?”
循着我的话尾音,陈图挨着我坐下来,他飞快伸出手去接住伍湛递过来的红包,他挺自然地说:“谢谢哥。我以后会好好对伍一的。”
转过脸去,伍湛稍稍耸了耸肩,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听他的语气,他很认真,他完全是一副兄长的样子:“你小子最好说到做到,别以为伍一没人手没靠山。你要对她不好,我第一个冲上去教训你。”
其实对于伍湛,如果没有他之前那一次,在邓关凤向我发难时,他能站在我这一边,帮我说上几句人话,我对他的印象,依然还停留在他给予我陌生的冷漠里面。
但我那一颗祈求亲情的心,早已经被日积月累的冷冰覆盖好几千个日日夜夜,那些积压在我心里面的冰川可能厚过南极冰对南极地表的覆盖,他就算曾经给过我半盏的温暖,也依然没能一下子将那些冰块融掉,我也不可能变成那个别人给我一点点热度,我就急急把自己的脸贴上去的小女孩了。
所以,对于伍湛这番对陈图的告诫里掩饰不住对我的维护,我没有感动,但莫名的,也没有反感。
只有那种不痛不痒事不关己般的迟钝感,缭绕在心。
于是我最终作出的反应是抿着嘴,用沉默来武装自己,让自己寻得暂时的安宁。
好在,路况很好很顺畅,我们不过是用了大概一个小时,就从这一场沉寂中获得解禁。
在伍湛的指引下,谢斌把车停在王大义家附近的那个小饼干作坊门口,伍湛拎着那个公文袋和大包小包,他径直朝着王大义的家门口走去,左拐右拐后消失在我的眼帘。
而谢斌,他打开导航,按照导航的牵引把我们送到廉江广场,他帮着把那辆折叠自行车取下去,又拎下来几个大包小包的,他跟我们示意了一下,随即开着车走了。
就剩下我们两个人独处,我调整了一下情绪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陈图:“伍湛,他怎么过来了?”
没有多大起伏,陈图弯下腰去,他一边弄那辆车,一边回答我的问题:“我请他过来帮我一个忙。”
我的身体僵了一下:“陈图你为什么要跟他混在一起?!伍湛吧,他可能身体里面,确实跟我流着相近的血液,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享受过哪怕他一次的照顾或者是问候。我当然不是责怪因为算命的说我克他,我才被抛弃。但是我跟他真的不熟,他对我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我想想他刚才在车上对你说的那些话,说什么你要对我好,不然他不放过你,他可以作我的靠山什么的,我只觉得我看了一场笑话。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在很多年前,特别特别羡慕我们班上那些有哥哥的女同学,她们读书的时候,高年级的都不敢欺负她们。可是我已经过了那个年纪,我已经没有那么需要,他再来表达对我的关怀,我只觉得多余!”
一只手推着车,另外一只手则拍在我的头上抚动着,陈图轻声说:“伍一,你先别激动。伍湛这个人,跟某些人不一样,他一直为自己对你的冷漠疏远,怀有内疚和难过,他其实极力想为你做点什么。我瞒着你操办的这一场婚礼,伍湛在私底下忙前忙后的,帮我跑动着,那个场地,是他帮忙选的,那个拱形鲜花门和花海舞台,都是他一手一脚搭起来的。所有的位置的铺排,是他做的。还有我们婚宴上面分发给那些来宾那一盒一盒的喜糖,全是他帮忙装好的。”
我用手蹭了蹭自己的额头,极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哦,没想到他的手那么巧。”
眉头往上耸了耸,陈图推着车子往前面树荫处走去,把车撑好,他折返回来抓住我的手,将我拉倒树荫下的石凳上,按着我坐下:“我当时有极力邀请他过来参加婚宴,但他考虑再三,为了不应该你那天的心情,最终没来。伍一,我们在这漫长的一生里面,可以选择住在哪里,吃什么,跟谁交朋友,这些我们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作出选择,但家人,是从一开始就定了的,这个我们无从选择,但我们可以选择跟哪一个走近一些,对某一些避开一些,这不会跟我们的生活原则相悖,也会让我们过得舒心一些。伍一,一辈子很长的,你虽然有我陪伴,可我也希望你跟别的女孩子那样,能享受哪怕一点点的亲情。这东西对我来说弥足珍贵,我可能很难获得,可我希望你有。我不希望你的人生有任何类型感情的缺失。”
最后那几句话,陈图的语速明显放缓,他的目光也从我的身上飘走,有些迷惘地看着前方,他幽幽说:“伍湛,可比陈竞靠谱多了。”
陈图这句简单的话里,分明藏着羡慕,惆怅,还有落寞,等等交织在一起的情绪。我心里面那一堆困顿,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为了缓和气氛,我主动引起话题:“你找伍湛过来,帮什么忙?”
还好,陈图很快从刚刚那种状态走出来,他沉声道:“你表哥,王进军这几年经常去深圳。伍湛他有车,王进军为了装逼经常借他的车,一来二去伍湛跟王进军走得挺近,也多少认识他身边那些猪朋狗友,我刚好需要约那些人过来欢聚一堂喝喝茶,伍湛他是最好的人选,他也乐意帮这个忙。”
把我的手指别开,与我十指紧扣,陈图:“伍一,我其实早应该跟你讨论这个事情了,但是前几天不管是婚礼,还是出去玩,你都很开心,我实在不愿意让这个事情提前破坏你的好心情。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你稍稍不适,但你忍耐一下好不好?”
我的心一沉,却很是认真:“好,可以。”
将我的手抓得更紧,陈图有条不絮:“我其实一早就想让那些王八蛋付出代价了,可是你一直很抵触提起之前的事,我就算手上有再多的资源人力物力,也苦于没有突破口。不过这一次江丽容爆出来的照片,倒成了一个契机。我咨询过李律师了。王大义,他涉嫌强奸未遂,你姑妈伍月梅涉嫌虐待儿童,至于王进军和他那些猪朋狗友,他们参与了强制侮辱亵渎,他们所有人,都犯下了与法律精神相悖的行径,他们需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虽然谢斌办事很给力,但我现在手上持有的资料,只够起诉伍月梅和王进军,以及他那些狐朋狗党。至于王大义,他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我需要你配合我一起去扒掉他那一层遮羞布。所以等一下,等伍湛把王进军支开,我们就登场。我已经确认过,不管是王进军也好,邓关凤也罢,他们都没有向王大义伍月梅透露过你的近况,他们还暂时不知道你已婚,我们就以情侣的身份,打着结婚之前上门见见长辈的旗号,我唱白脸,你唱黑脸,总之我们的任务就是想办法激怒王大义,或者是让他嘚瑟。人在愤怒或者得意的时候,防备心最是松懈,他的防备心一松下去,我们就配合着套他话。”
像变魔术似的,陈图的手上徒然多了个东西,他在我面前扬了扬,他可能是为了缓和我的心情,他慢慢把语气换成轻松一些的风格:“伍一,我带了录音笔。我跟你学的,哈哈哈,我学习能力强吧?”
我当然能看透陈图这欲盖弥彰的小心思。
把内心各种各样的情绪纷杂,彻彻底底地压制在最不容易泛起的角落里,我朝着陈图竖起大拇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又到了拼演技的时候了。不过陈图,老实说你有没有准备剧本,还是都自由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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