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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亮,薄雾缭绕,天边一道曙光欲破,撕扯着半边天色灰暗如破布暗渍,在永乐城脚下投下一抹剪影。
此时城门未开,几十人的队伍等待在城门口。宁远侯等人就在此处与护送灵柩的张任知汇合。
舒仪偏首听着张任知的禀报,频频点头,低声吩咐两声,转身向宁远侯走去。
宁远侯正抬着头,出神地望着城头,面上不知是喜是忧,是愁是怯,面色百转,目光复杂。
“侯爷可是近乡情怯?”舒仪淡笑着走近。
“也许,”尉戈拾回目光,眸中有些寂寥,“十七年前,我走的时候,身边有这么多人,可如今,回来的只有我一个了。”
舒仪看着他因伤感有些萧索的面容,劝道:“多想无益。侯爷,死者难以复生,生者才更应珍惜。”
尉戈喃喃将话重复了一遍,心头释然不少。回头看到侍卫们笔挺的站着,队伍方正,点了点头。
舒仪轻声提醒:“再过半个时辰就要进城了,还请侯爷准备。”
尉戈想起前几天舒仪和他说的种种,犹豫道:“真要如此吗?这个也……太……”
“侯爷,你也知道民间对你的传闻,如果你真要坐稳昆州之主,这是建立你名誉最好的时机,可千万要把握好了。”
尉戈苦笑着颔首。
舒仪神秘地走近两步,从袖中取出两件事物。一串殷殷如血滴的尖头小辣椒和一块有些暗黄的绢帕,面对尉戈疑惑的眼神,她笑地不怀好意:“侯爷,这两样你收好,等会真要哭不出来,你就咬一个辣椒,抹一下帕子。”
尉戈面现难色地接下。舒仪又道:“张县令已经着人把祭妻文写在棺木旁的帷帐上,侯爷如果忘词了,可以看一看。”
尉戈的思绪再次有些停滞,捏着手中的辣椒串和绢帕,有种欲哭无泪之感。
旭日悄悄东升,城门口人流渐渐多了起来,有商贩也有赶路人,看着前方一众队伍护送着几具棺木,每人都是素白的衣服,不由好奇,议论纷纷。
众侍卫早几日都得了命令,今日必须摆出一副悲痛肃穆的模样。于是每个人都面色严肃,不敢私下议论。宁远侯身着白色长袍,头戴白色熟绢练冠,腰佩青石玉带,身形玉立,独站在城墙下,萧索的背影让人不由生出哀叹。不仅是他,舒仪,舒轩,张任知,甚至小柯,也都是素衣白袍,身上不着金玉,整个队伍雪白一片,让人望而生敬,不敢接近。
不一会儿,城门缓缓打开。两小队的士兵已经得了命令,步伐一致地来到舒仪等人的面前,听从调遣。由这两排士兵开道,众侍卫将宁远侯舒仪等人围在当中,推着几具棺木,往城中缓缓进发。
守城门的士兵站立一旁,高喊:“宁远侯进城。”
哄地一声,城门口等待的人群像是炸开了锅,惊疑不定的目光聚集到了宁远侯等人的身上。
舒仪和舒轩两人左右站在宁远侯身旁,舒仪悄悄说:“侯爷,可以开始了。”
尉戈移目高空,天色灰蒙,倒像一潭浓浊不堪的湖水,城墙高高耸立,正如他幼时所见的一般,并无改变,如今变的,只有身份了。
十几年的幻变转瞬就在眼前晃过,百感交集,心头累积的悲伤便慢慢地渗了出来,他也并不束缚心中所念,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一偏头,看到舒仪催促的目光,他长长地叹了一声:“斗转星移,乌飞兔走。转眼别卿满十年……不孝子回来了!”
城门口等待的人们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站在一旁安静地观看。突然听到一声悲泣,队伍当首的一人站在棺木旁嚎啕大哭起来,众人已听说那是宁远侯,心下既是忐忑又是好奇,打足了精神探看。
宁远侯的风闻一向以“臭”字为宗旨,说起他强抢良家妇女,骄奢淫逸,那是三天三夜也数不清他的恶形,众人虽不曾目见,也能想像他是个五短三长,歪鼻子斜眼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模样。
今日一瞧,大大出乎众人意料,宁远侯身高挺拔如劲竹,衣衫简洁似白雪。面貌端正,眉宇磊落,神色哀伤,哪里有半分恶相,分明是个英俊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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