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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穷秀才把眼光从朋友身上收回,转而关注纸条,“罗敷的字还真是娟秀呢。今晚肯定是个好夜晚。”说完自己满意的笑了,仿佛此刻已经将绝美的罗敷挽在怀中。
当天晚上,穷秀才早早吃了晚饭,乐得屁颠屁颠。屁股离开了椅子百千次又坐回来,他是要看月亮出来没有,夜色够不够。
耐着性子等到万家灯火,又耐着性子等到万家灯火都灭了,穷秀才轻轻拉上家门,向着罗敷家的方向走了。他的朋友在他离开之后,现出了狐狸原形,将秀才家里能咬的都咬坏了,能撕的都撕破了。
穷秀才家里又有多少东西够这只狐狸折腾呢,无非是些瓶瓶罐罐,破碗破床。说到这只狐狸为何故意报复穷秀才,却是因为一件不起眼的事情。
穷秀才一次远出回来,发现家里有一只狐狸正在碗柜里偷猪油吃。那时农村人相信,狐狸和蛇一样,是有很强的报复心的。如果小孩子第一次上山砍柴,大人一定会嘱咐:见了狐狸或者蛇,要么别碰它,要么就打死。万一碰了它还让它逃走了,它就会永远纠缠你骚扰你。
就我个人来说,狐狸没有亲眼见过,蛇倒是经常见到。由于环境的原因,在我父亲那一辈狐狸便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了。只有爷爷在年轻的时候还见过真正的狐狸。等到我长到现在这么大年龄,蛇也几乎见不着了。
有时候我就想,是不是爷爷这样的人也会跟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少直至消失?
说远了,转移到正题上来。穷秀才也许是父母双亡得早,没有人教育这些;也许是他握惯了笔杆的手力气太小,拿起一根棍子对着狐狸猛抽了二三十下,打得狐狸鲜血淋漓却还是让狐狸逃走了。
穷秀才本来也没有起杀心,主要是那点猪油对穷酸的他来说异常珍贵,如果猪油被偷吃了,他没有多余的银两买新鲜的猪肥肉来煎油。在狐狸逃窜的时候,他没有死死追逐猛打,却一头扑进碗柜里看猪油还剩了多少,是不是还够今晚的饭菜。
那只狐狸于是怀恨在心,化作人形来跟寂寥的秀才交往,暗地里寻着机会报复。穷秀才家贫如洗,没有妻女。狐狸没有偷的没有抢的没有害的,没有报复的地方可寻。这只狐狸居然就等了两三年,终于让它逮着一次机会。而仅仅这一次,就要了穷秀才的命。
我家隔壁有个伯伯专喜捉蛇,一生捉蛇不下千余条,简直捉上了瘾。有次他挑着柴木担子经过一个山坡,看见一个碗口大的蛇洞外面露出一截蛇尾巴,那尾巴就有拳头大小。眼看着这条巨大的蛇就要进洞了。这位胆大的伯伯立马丢下柴木担子,张开双手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蛇尾,拉住蛇尾往外拖。
那蛇在洞里肯定知道有人抓住尾巴了,拼了命的往蛇洞里钻,反抗拽出的力量。
这位伯伯讲起他的惊险经历的时候说,蛇的报复心和狐狸一样重,他必须把蛇拽出来,不然自己的生命就时时刻刻受威胁。
一个人,一条蛇,就在这个小山坡上僵持了整整一天。后来这位伯伯实在是筋疲力尽了,双手略有松劲,蛇便“嗖”的一声逃进了洞里。
后来的五年里,这条蛇不断的来骚扰他,恐吓他,连带住在隔壁的我们家也心惶惶。那五年里,这位伯伯都不敢养猪养鸡。经常晚上听到猪或者鸡的嚎叫,等人出来,便只见猪或者鸡身下一片血泊。
那条蛇也曾尾巴缠着房梁,脑袋从房梁上吊下来,作势要咬他。幸亏他与蛇打交道多年,嗅觉对蛇的气味很灵敏,及时醒来打退了蛇的企图。
在这五年里,他也寻着这条蛇的踪迹。他们相互都想将对方置于死地,却都不能得手。那段时间的他,由于过度的紧张和长久的失眠,人瘦得只有几根骨头,两只眼睛充满了血丝。
后来爷爷知道了这事,吩咐他穿了非常厚的棉衣,又将一块猪皮批在身上,然后故意引出蛇来。蛇在他的身上咬了一口,并释放了将近一汤碗的毒液。他熟知人被蛇毒注射后反应,假装手脚抽搐,然后翻了白眼。
从此,那蛇再也没有来他家了。他却死性不改,仍旧见蛇就捉。
我想,如果穷秀才当时遇到爷爷这样的人,而且那样的人也愿意给穷秀才指点,也许他也穿件厚棉衣批个猪皮,让狐狸咬个千疮百洞。或许狐狸便不再耿耿于怀了。
这个运气不佳的穷秀才偷偷翻进了罗家的院子,又偷偷溜进了罗敷的闺房。还没有看见罗敷的玉容,便听见背后的关门声。接着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好打。
“他是狐狸变形的,给我往死里打!”罗敷的父亲对着家丁大声叫喊道。
穷秀才感觉到背后无数条棒棍抽了过来,忙抱了头叫饶。
罗敷的父亲哪里肯听,胡子早气得翘了起来,指手画脚喊:“打死他,打死他。出了人命我负责。给我往死里打!打到他现出狐狸的原形来为止!”
家丁们有了老爷的这句话,便下得了苦手,棍棒如雨点般落到秀才的腿上背上肩上头上。平日只知吟诗作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哪里承受得住这般好打,只觉胃里一股东西翻腾,涌到口里来。他忍不住张开嘴“哇”的一声喷出来。
一只血红的蝴蝶便从他口中飞出,落到了对面的立柱上。
(此书已经改名《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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