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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三月,烟笼长安,一层薄纱般的水雾弥漫城中。
午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满城柳色如洗过一般,透着生机勃勃的绿,繁花沾着雨水,花瓣飘零落得满地。屋檐下叮叮咚咚地朝下淌雨,水汽翻滚着扑进了兴庆宫中。
杨贵妃倚在软榻上正出神,杨国忠半身湿了雨,坐在一旁,以丝帕亲自擦拭一具镶了金的琉璃更漏。那更漏上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五爪盘踞,抓住两个密封的琉璃杯,杯中装了灰色的沙,细看时却发现乃是黑白两色细沙混合而成。
“……邓通一度富甲天下,谁曾想得到他最终竟饿死街头?商鞅一生功名赫赫,也逃不过五马分尸的下场……”
“别说了。”杨国忠放下丝帕,看着杨玉环,皱眉道,“有意思么?”
“我着急呐。”杨玉环泫然道,“哥哥,你不知道外头都怎么议论咱们。他们都说,杨家人是妖怪!”
杨国忠目中带着怒意,杨玉环却十分不安道:“怎么会是这样呢?怎么……”
“李景珑所言,不过是些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的鬼话!”杨国忠怒道,“你若放不下此事,才是咱们最大的麻烦!”
“你让我怎么放下?”杨玉环凄然道,“那夜后,我便常常梦见大姐,她满脸鲜血,时时催着我,令我替她报仇。我本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能忘的就忘了罢,陛下又说,大唐将有天魔降世……”
“天魔。”杨国忠专注地擦那金龙更漏,嘲讽般地笑了起来。
杨贵妃幽幽叹了口气,杨国忠一抖丝帕,杨玉环又低声道:“哥哥,金楼玉厦,终有将倾之日。树大招风,须得早做绸缪。”
“鬼神之说。”杨国忠道,“不过是愚民蠢妇,用以自欺欺人的流言,若我所料不差,那李景珑造出这么大一番势头,只是被压得久了,想浮上来喘口气罢了。”
杨玉环蓦然望向杨国忠,皱眉道:“喘什么气?”
杨国忠漫不经心道:“大唐这都多少年不曾有过国师了?李亨欲继位,也当有自己的盘算。什么天魔,什么不祥,什么祸患,除了冲着咱们来,还能有多大用意?”
杨玉环花容失色,杨国忠擦过那鎏金沙漏,将一个乌木匣子珍而重之地打开,安置好,又道:“你义儿也该来了,找个合适的时候,将李景珑自个给驱了罢。”
杨玉环不安起身,杨国忠寻思片刻,望向殿外雨水。
“我听哥舒翰报来密令,数月前他们盘桓凉州时,曾抓了一只妖怪,当日走得匆忙,那妖怪并未带走,其后经哥舒翰审问,得知一事,在李景珑身边,正有妖潜伏,你猜是谁?”
“就是那名唤孔鸿俊的少年人。”
“什么?!”杨玉环诧异道,“绝不可能!当年给我看病的可是孔大夫,那是他爹!”
杨国忠怀揣木匣,缓缓道:“信也好,不信也罢。是妖,就有现原形的一天,李景珑居心叵测,也不想想,升平盛世,万国来朝,从前何时有魔?”
杨玉环缓缓喘气。
“不过是他当上驱魔司长史后,这奇闻怪事,才一件接着一件,如今更语出惊人,嘿,‘天魔’只是李亨与他合谋,搞出来的幌子罢了。这哄小孩儿的鬼怪奇谭,瞒得过老来昏聩的……”
杨玉环大惊失色,怒道:“住嘴!”
杨国忠冷笑道:“瞒得过他,却瞒不过我。你想,若哪天捅出来,驱魔司正是这些妖魔为患的源头,那伙人会被如何处置?你当真以为,你大姐是妖怪?”
杨玉环不安道:“这……”
杨国忠上前些许,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看未必……驱魔司尽是些打着幻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何人又能想到,这些障眼法又投了陛下的心意呢?”
杨玉环不禁背后一阵阵地发凉。
“陛下那儿,便交给你了。驱魔司不可再留,否则这事定越闹越大,没个了局。”
杨玉环怔怔看着杨国忠,杨国忠寥寥几句,点到为止,与杨玉环对视片刻,点了点头离开。余下杨玉环对着外头淅淅沥沥的春雨发呆。
驱魔司中,莫日根与阿史那琼各自去办案,阿泰则朝鸿俊、陆许问:“上西市喝酒去?”
鸿俊与陆许一起摆手,阿泰便去看特兰朵,而李景珑出去大半天还未归来。两人便喝着茶,看屋檐外的雨。
“上哪儿去了到底。”鸿俊自言自语道。
陆许答道:“昨夜骊山华清宫出现了妖怪,大清早的就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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