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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澄被刘桃枝的话震得几乎眼前一黑。他再也忍不了了,突然一把薅住侯和的衣领大怒道,“痴人,尔不是要代劳吗?吾便让尔如愿!”说着用力把侯和甩到一边。
侯和跌坐于地,两眼直直地瞪着高澄,一副全然不明白的样子。他觉得高澄发怒的样子与以前不同,甚是可怕。可是又这么轻易就把他放开了,并没有施以拳脚,这让他有点不敢相信。
侯和心里七上八下,又暗自庆幸。
所有内情侯和都明白。他的父亲侯景确实早些日子就离开了邺城。侯景不是从府里走的,所以没有人看到他出府出城。染病的消息放出去,便都以为郡公卧病。
侯景告诉儿子:高王恐怕已经死了,高澄小儿一向与他不睦,恐不能容他。他若被禁于邺城,早晚成了高澄的砧上肉。可若是他回了豫州,便如虎归深山、鱼归大海。高澄便不能将他奈何。
侯景许诺给儿子的是,等他一到豫州,立刻就上书天子,赐封侯和世子之位,并为他索取高位要职。这样他在邺城的朝堂上有了地位,高澄也不敢将他怎么样。况且还有父亲在豫州坐镇。就如同从前的高氏父子分守晋阳和邺城一样。
侯和想:如果高王死了,那么高澄等于没了依靠,也未必斗得过自己父亲。父亲若取代了高欢,在豫州设霸府,他也等于跟着水涨船高。还说不定他和高澄谁能辖制得住谁。
高澄一向仗着高王势力。他也有父亲,近来颇得天子器重,他又怕谁?所以,侯和决定配合父亲演这出戏。因此只要有人问,一概以“郡公染病”为由,阻挡见面。
父亲早说过,只要以这个理由,没有人敢擅闯。侯和也相信,谁胆子那么大敢闯到侯郡公府里来找人?而且父亲告诉他:他要离开邺城潜回豫州,这是天子知道的。天子就希望他在豫州势力做大,为天子之辅,与高澄相对抗。
这话听得侯和心花怒放,施施然便以父亲之命是从。
可是他忘了,有人敢闯郡公府第,就是高澄。
于是侯和的谎言被拆穿了。
高澄没回府去,他几乎是暴怒到了极点。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大将军府里,世子妃元仲华心里又乱又急地耐心等着高澄,但高澄始终没回来。
倒是月光,一副全然无所谓的样子。高澄只要回来便一定会与她在一起。而他不回来,她也不会去期盼。越是不在乎,自己就越轻松,反倒觉得得到更容易。
李昌仪的满腔怨恨有一大半撒在了康娜宁身上,百般挑剔地找茬。而且,康娜宁渐渐变得驯顺了。就是李昌仪再过分,她也淡然处之,倒好像置身事外了似的。
东柏堂里,高澄急匆匆而来,元玉仪倒不觉得意外。
高澄和陈元康进了温室,不知道为什么没去鸣鹤堂。温室狭小,并不能给人太多的空间。而小的好处不会让人觉得空旷没有安全感。
春末的黄昏,将暗不暗的天色,高澄突觉凄凉。
温室里点了灯,屋子里面也是说明不明,说暗不暗。
高澄一言不发地倚进抱腰凭几里懒懒地斜靠而坐。他手撑着额角,心里真的乱了。有种凉意涌上心头。关于侯景,他想知道所有始末。种种悔恨,他犹疑多虑,有可能会给自己造成大麻烦。绝对是甚于高仲密的大麻烦。
他真的没有识人之锐利,行事之狠绝?
陈元康静静坐在一边不说话。他知道高澄需要一个冷静的时间。而且,他也在等着崔季舒的消息。现在下论断急于补救,还太早。
“长猷兄……”高澄抬起头来。
“大将军。”陈元康欠了欠身子。
“侯景究竟在哪儿?”高澄问道。他目光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靠。
陈元康岂能不明白。
“大将军切不可急于处置侯和,侯景总不能不顾及这个儿子。他就算回豫州收集部属,只要他尚为魏臣就不能公开反叛。就算他想反叛,高仲密的下场为前车之鉴,宇文黑獭也非良善人,这些侯景心里都明白。”陈元康劝慰高澄,“大将军切勿过虑。”
高澄摇摇头。“长猷兄,侯景真要是回了豫州,怎么慕容绍宗和高子通谁都不知道?他急于回豫州想必已经勘破高王死讯,所以才要脱出邺城。真欲反耶?”高澄像是在问陈元康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清理自己脑子里思路。
“宇文黑獭岂能容他?”陈元康觉得不会。
高澄又摇摇头,“互相利用,有何不可?你以为侯景是真心的?两个人都是假戏真作,各取所需,难道不会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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