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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体虚,再养些天就能下榻了。”卓嬷嬷微笑着说道。
等她能下床踏出房门,又是半个月了。风已经变得温暖,南诏的春日阳光格外灿烂。季英英不用问,也知道自己病了很长时间。
墙边的三角梅开得如火如荼。她坐在回廊上,望着一池温泉出神。
心有触动,一回头,就看到远处的楼间,一角黑裳闪过,消失在廊柱后。
“这些天,都是嬷嬷在照顾我。辛苦您了。”
卓嬷嬷眼神闪烁,最终恭谨地答道:“能侍奉娘子是老奴的福份。”
季英英忍不住又看向远处。
白涯宫正殿鎏金的飞檐映着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酸涩得泛起了水光。
她听话地在院子里养着身体,再没有见过晟丰泽一面。
春去夏来,季英英恢复了健康。
夏天的夜月又圆又亮,清楚地映在水中。
她常常站在池畔,望着池水出神。
晟丰泽不知道有多少夜晚坐在屋檐上悄悄看着她。他不明白她为何喜欢在月夜望着池水出神,可只有这样,他才能借着夜色的遮挡来到她身边,陪着她到月上中天,小奴婢拿了披风来,服侍着她回屋歇息。
南诏前往大唐递国书请罪的使团明天就要出发。他已经吩咐卓嬷嬷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明天,她将扮成他的侍女启程去大唐。这是她留在南诏的最后一晚。
十五的月十六圆。天空蓝得深邃,今夜的月明亮得如同玉盘。
池水中映出了圆月,屋宇。晟丰泽像坐在月中,身影格外清晰。季英英站在池畔。她不记得这是第几个有明月的夜晚,也忘记了是哪一晚意外看到了他在水中的倒影。明天,他如约送她回大唐。从此,再不相见。
季英英伸出了手。她看到自己手指颤抖地从空中抚过,停在他脸上。心跳得这样急,又是这样难过。手无力地落下,这一次,没等到月上中天与小奴婢送来披风,她转身离开。
蓦然地离去,让晟丰泽急切地从屋顶站了起来。瞬间,他看到池中影子的变化。他呆呆地站着,心底一股酸涩直冲上鼻端。
这一夜,葫芦丝的乐声在白涯宫响了一晚。
夜渐深。益州的天空总有厚重的一层云,挡住了星月。抬头凝望,漆黑的天幕挡住了视线。
季英英红着脸将杨静渊推出了房门。
“英英。”
隔着房门,杨静渊的不舍从话里透了出来。季英英靠着门嗯了声。
“晚安。”
“嗯。”
“英英。”
“嗯?”
杨静渊笑着把手从门上放下,退后一步,“明天见。”
他没有离开。季英英抿着嘴笑了一会儿,走到桌旁吹熄了灯。又隔了会,才听到杨静渊的脚步踏过木回廊的声响。她轻轻叹了口气。了无睡意。
推开窗,夜空一片漆黑,不见星月。
天蒙蒙亮,街上行人寥寥,驿馆门前兵士林立,满面肃杀。若不知情,还以为西川节度府这番动静是要抄家灭族。
南诏车队在西川府兵的“护送下”安静地穿过长街,赶到北城门时,正值城门开匙。时间刚刚好。
最后一辆马车离开城门洞,护行的士兵耷拉下了肩膀。守城门的士兵呸地一声往地上吐了口痰,将对南诏的恨意泄了去。
转过山梁,就再也看不到益州城了。晟丰泽的手指勾着薄薄的窗帘,黝黑的双瞳闪烁着晦暗的光,只有忍不住蹙紧的眉锋流露出他的情绪。
车轱辘压着块石头,马车颤了颤,窗帘从他指间落下,遮住了他的视线,蒙住了他的心。
从长安回返,已是第二年的秋天。
使团的队伍被拦在了北城门外。太守府的官员亲至使团前,话说得隐晦:“天色已晚,还请使团在城外歇息一宿,明天再进城。”
刚过正午,秋日的暖阳还挂在树巅,离城不过十里。使臣们憋屈。大唐皇帝都大度不计较,称:“两国永世交好。”待若上宾,小小的益州府竟敢如此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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