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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母笑着一声声地唤她,“阿缬,快来,阿缬,快来……”
西陵珩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母亲曾被女伴娇俏地叫“阿缬”。
她站起来,陪着王母跳舞,却无法回应王母的呼唤。很多很多年前,王母也应该有一个温柔的名字,只是太久没有人叫,所有人都不知道了。西陵珩不想叫她王母,至少现在不想,所以她不说话,只是陪着她跳舞。
蟠桃宴后,玉山恢复了原样,冷清到肃杀,安静到死寂。
每一天都和前一天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食物,一模一样的景色,因为四季如春,连冷热都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变化。
前面的三十年,西陵珩因为年纪小,经历的事情少,并不真正理解失去自由的痛苦,无所畏惧,痛苦自然也淡,可这三十年才刚开始,她想着还有三个三十年,就觉得前面的日子长得让她畏惧,因为畏惧,她的痛苦变得沉重。
玉山隔绝了世界,也把西陵珩隔绝在世界之外。她常常想,也许等到她下山时,会发现她已经和所有朋友没有话可说。他们知道的,她一点都不知道。
即使是神族,一生中又能有几个正值韶华的一百二十年?
西陵珩给赤宸的信越来越短,越来越少,到后来索性不写了。
赤宸却仍坚持着隔三岔五的书信,他甚至都不问西陵珩为什么不再回信,他只平静地描述着自己的生活,偶尔送她一个小礼物。
西陵珩虽然不回信,可每次收到赤宸的信时,心情都会变好一点。
三年多,一千多个日子,西陵珩没有给赤宸片言只语,赤宸却照旧给她写信。
四年后,玉山上依然是千年不变的景色,玉山下却刚刚过完一个异样寒冷的严冬,迎来了温暖的春天。
西陵珩在桃林眯着眼睛看太阳时,青鸟带来了赤宸的信。
信很长,平平淡淡地描述风土人情,温温和和地叙述着一些故事,里面一句看似平常的话却灼痛了她的眼。
行经丘商,桃花灼灼,烂漫两岸,有女浆衣溪边,我又想起了你。
一个无意落下的“又”字让西陵珩辗转反侧了一晚上。
第二日清晨,烈阳带着她的信再次飞出玉山。
经过几十年的相处,阿獙和烈阳已混熟,烈阳性子古怪,并不容易相处,可阿獙喜欢烈阳,不管烈阳怎么对它,它总能黏住烈阳。
烈阳被黏得没了脾气,慢慢接纳了阿獙。
阿獙和烈阳戏耍时,西陵珩就一边看守桃林,一边养蚕。
几十年来,她收了赤宸很多礼物,却没有一件回赠。玉山之上有美玉、有异草、有奇珍,可那都属于王母,不属于她。
她的母亲精通养蚕纺纱,在她还没学会说话时就已经学会了辨别各种蚕种。她琢磨着也许可以借助玉山的灵气,养出一种天下绝无仅有的蚕,为赤宸做一件天下绝无仅有的衣袍。
玉山上没有日月流逝的感觉,桃花一开就是千年,西陵珩计算时光的方式是用她和赤宸的信件往来。
他给我写信了,我给他写信了,他又给我写信了,我又给他写信了……漫长的时光就在信来信往中流过。
十六年养成桃花蚕,五年纺纱,三年织布,一年裁衣,西陵珩总共花了二十五年为赤宸准备好了衣袍。
衣袍制成时,满屋红光惊动了整个玉山。侍女们以为着火了,四处奔走呼叫,王母匆匆而来,看到一袭简简单单的红色衣袍,可那红色好似活的一般,在狂野地怒放,在呼啸着奔腾,盯着看久了,觉得自己都要被红色吞噬。
就连王母都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红色,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对西陵珩说:“你果然是阿缬的女儿。”
西陵珩命烈阳把衣袍带给了赤宸,并没有说衣袍何来,只说回赠给他的礼物,希望他喜欢。
注释:
注释:
[1]《山海经·东山经》:“(姑逢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有翼,其音如鸿雁,其名曰獙獙。”獙獙属于狐族,身上虽然生有肉翼,但非常轻薄,并不能飞翔。
[2]《山海经·海内北经》:“西王母梯几而戴胜,其南有三青鸟,为西王母取食。”《山海经·大荒西经》:“三青鸟赤手黑目。一名曰大鹙,一名曰小鹙,一名曰青鸟。”
[3]《山海经》中的瑞鸟,通体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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