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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个刁民!居然还知道律法里纵火之罪的刑罚?你就这么想去洛阳府的大狱里头见识见识?”徐驿丞已经许多年没见过如此刁钻的人了。
陈七道:“咱们都亭驿往来的可都是官家的人,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人虽然笨拙,但伺候诸位官爷多年,耳濡目染,自然能学些见识。小人知道,徐驿丞向来公正严明,不是那种徇私枉法、滥用私刑的人,必然会把小人送到府衙去,这才主动说出来。替您分忧的。”
徐驿丞眼睛都亮了,“哦,你这还是为我好?”
陈七脸上挂着十二分的诚恳,“是啊,驿丞御下有方,便是待我们这些小小驿卒也极为宽和。小人怎么好意思再让您为了我的事操心。”
刘绰看了看陈七,又看了看尹九,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之前是她想错了。
尹九所说的李锜那个珍贵的内线,不是张宝树,而是陈七。
凭张宝树那有限的智商,便是加上了他手下那些兄弟们,也不可能真替李锜把路过都亭驿的浙西官员全都找出来。
她眼前飘过陈七招呼那六人入住驿站时的场景。
真正在做这件事的是陈七。
他是浙西人,口音熟,饮食习惯熟,若是当年就常往浙西各衙门里跑,说不得人头也熟。
与过路官爷们打交道最多的,不是驿防兵,而是驿卒。
不管是吃饭、住宿、寄信、还是租借马匹车辆,都得跟驿卒们打交道。
这叫什么?大隐隐于市还是灯下黑?
洛阳与长安的都亭驿是整个大唐最大的两个驿站,且都在城墙里头。侥幸逃出浙西的官员们,便是前面不敢入住驿站,到了这里也会觉得安全。
陈七可以在琐碎的服务中,将想要上访弹劾的人一个个找出来。
故此,陈七所在的都亭驿对李锜来说尤为重要。
所以,尹九忌惮他,却不忌惮张宝树。
选陈七去放火,一是因为他对驿站的结构了如指掌,知道哪里好动手脚。二是因为他驿卒的身份,方便接近那些有私家守卫的地方。最后,就是一旦事发,放火的罪责是这里头最小的,尚且有转圜的余地。
怪不得,那两个长安来的衙差在驿站里故意吆五喝六地对待崔善贞呢!还是他们知道里头的深浅啊!他们是做给李锜的人看的,想故意卖个好,到时候好多讨赏钱。
那么,陈七知道尹九其实是假传了命令,启用了他么?
不对,那些浙西官员既然是赶着要去长安告御状的,必然不会像我们一家人这般在驿站里住上好几天。陈七能把人找出来,却无法阻止人家离开驿站继续赶路。这之后才是真正用到了张宝树的地方。他们要帮忙传递消息和继续盯梢,或者说他们要先把人控制起来,等李锜的人来?
若真是如此,那陈七和张宝树手上又怎么可能没沾血呢?
啪的一声,徐驿丞随手抓起一块砚条当作惊堂木拍到了桌子上,将刘绰重新拉回到了现实。
“我竟不知咱们都亭驿里头还有你这号人物!你藏的好深啊!我告诉你,这里不是浙西,是东都,讲王法的地方。你们今夜串通一气,在驿站里蓄意放火,射杀驿防兵,谋害官眷,往来多少官家人都看着呢。想三两句话就把自己摘出去?你未免想得太美了!”
陈七趴在地上,哀嚎起来,“冤枉啊,小人冤枉啊,小人就是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又不是故意的。可您非得说我是故意的。小人本不想争辩,认下纵火罪,哪怕蹲三年大狱,好歹图个清静。您竟又将小小的纵火案说成是袭击驿站的大案子?这不就是想要小人的命嘛?小人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您,难道是素日里没给您送好处的缘故?不能因为小人从前在镇海军中做过事,又跟这个叫尹九的认识,您就说我是共犯啊?难道我家邻居在大街上杀了人,正巧我也在那看热闹,因为我认识他,我就是共犯了?正如您说的,这些事可都是众目睽睽之下做下的,小人一没进楼杀人,二没登塔射箭,怎么就成了共犯了?您不能为了赶快结案,好跟上头有个交代,就如此冤枉好人啊!小人不服,小人冤枉啊!”
他的声音又尖又利,十分刺耳。
“还敢咆哮公堂?”徐驿丞气得满脸通红,“来人啊,把他的嘴给我堵上!杖三十!”
左右两边的驿卒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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