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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澜安鲛鞭在膝头轻敲,“不错啊,一个晓之以理,一个动之以情。”她瞧向那披裘女子,扬声问,“姑娘还有要补充的吗?”
玄白在后面已听得微微动容,被主子油盐不进的语气往回一拽,才反应过来——
对呀,地主还卖惨家中无余粮呢。他们山匪哭自己没书读,殊不知比那些寒窗读书人,过得滋润多了。盘踞一方的山越帅,怎么把自己说得毫无自保之力似的。
这百里叔侄俩的话术果然了得,险些将他绕进去了。
封如敕闻听谢澜安漫不经心的语气,再看着快要站不住的弟妹,眉头皱沉。
外人不知阿月这副身子的亏空,他却一清二楚。也唯有他见过,饱读史策的弟妹在谈及名动京师的女御史时,枯寂的眼里迸发出的光芒。
她不能如此轻贱她。
“你……”封如敕上前一步,百里归月拦住他,“大哥,不妨。”
她平静地看着谢澜安,“请求女公子给封家寨一个安置入籍的保障,封家寨愿受招安,八千壮丁,供女公子调遣御敌。”
胤奚心中一动,果真这人才是浮玉山的智囊。
谢澜安眼底亮起猎物入彀的精芒,须臾又隐没。
她见过的众生皆苦,不止于一座山头,这姑娘非同凡响,钩稽人心,那么她也要试才长短,不能只听她说了什么,而要看图穷之后锋芒几何。
谢澜安佯作不解:“我要兵做什么,我御的又是什么敌?”
百里归月道:“今秋北尉败,并不能一劳永逸,来年春必卷土重来。狼被咬了一口,不会委顿,只会更凶狠地咬还回来,女公子自然要兵、要马、要将。”
江南水乡难蓄马,更难养茹毛饮血的雄兵悍将。大玄的痛脚正在于缺兵,缺马,缺猛将啊。
谢澜安呼吸重了几分,按捺住内心兴奋,再试:“北府尚有大司马。”
“不够。”百里归月摇头,“北府只能守住青—豫—广陵这条东北道。”
谢澜安抬眸:“西府谢荆州呢?”
“听过尊叔父风流之名。”百里归月面不改色,“然北朝也有六镇雄兵,与大玄西线针锋相对。”
谢澜安轻抚额角,按说二叔带兵不弱,怎么传出去的都是风流名声。她悠悠道:“六镇……被北尉高层排斥在西北苦寒之地。胡人学我们推行汉化,那些鲜卑贵族与旧派老将之间多有摩擦,变数不少。”
“北朝有内忧,南朝难道没有吗?”百里归月声无抑扬,“北朝推行汉化不顺,女公子提出的新策便一帆风顺吗?若我所料不错,土断之后,女公子紧接着便要推行寒士策举,金陵名士,可愿与寒人同席而坐,同朝为官?北朝又可会坐视大玄政通人和,袖手以待?”
去府兵,行土断,开策举,是当初谢澜安除掉外戚后,向皇帝建言的三策。
山中足不出户的百里归月,不但熟知南北舆形兵势,竟还料得准谢澜安所想。
谢澜安抚掌,目色奕奕:“你道北朝是狼?”
“尚有吞狼之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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