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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看似是站在谢澜安这边,其实是荀尤敬清楚他这关门弟子的锋烈脾气,怕她操之过急,有心用柔缓的方式,弥缝君臣关系。
北尉来信不怀好意已是毋庸置疑,若陛下与含灵真起嫌隙,岂非正中了敌国下怀。
荀尤敬活到这把年岁,也能理解少年天子的心情。令北尉求和纳币,是连先帝、高帝都未做到的大功业,陛下正值年轻气盛,能不趁机张扬一番吗?
这个时候,便须臣子慢慢劝导,令其明白其中利害。
“……祭酒的担忧,朕听明白了。”陈勍沉默半晌,压着眉睫道,“可北尉想缓这口气,我朝得了好处,兴民利国只会治理得更好,不是吗?天下苦战久矣,怎么就不能坐下来谈呢?不管成与不成,两国之交,总不好置之不理,否则传之天下,北尉求和,南玄却欲战,使朕的子民听到了,难道就不心生怨怼?到那时,便是我们不占理了。”
楚清鸢暗地皱眉。
遥想百年前胡人马踏中原,血涂洛阳,又与谁讲过道理?开启不义战的本是对方,与贼寇讲仁义,无异于愚蠢。
不过此地没有他说话的余地,楚清鸢忍住未语。
其后一个时辰,中书令、鸿胪寺卿、兵户两部尚书等大臣也受诏匆匆陆续进宫。
新年余留的喜庆,就这样被北朝的一招无理手打得烟消云散。商讨的人一多,心思便更繁杂了,大臣们分成两派,鸿胪寺卿出于政治考量,支持皇帝的做法,不管有枣没枣,先遣节去打一杆子,不管怎么说,都是逞我大国威仪的好机会。
中书令却大皱其眉,不赞同轻易出使,以防北尉有诈。
兵部保持中立,而户部尚书不用想都是支持和谈的——无他,可以获得进项了嘛。
“谢中丞年前清田后,倡议免去三吴的三年田税,又借百姓种苗,如今京仓的粮储半数都不剩了。加上修葺宫室、会试修建贡院、会试后开宫宴赏赐新科进士、报销女学子盘缠……还有大司马索要的军费,青州的军需……”户部尚书直接给在场诸人算起了账。
中书令看不上眼地皱眉,谢澜安直接打断:“户部是给皇上管家的,不是哭穷的。我问尚书,假如北朝今年上贡,明年推辞收成不丰,以牛羊充数,如之何?又假如明年上贡,后年突以奇兵扰边,又如何?”
谢澜安冷峭的目光转向陈勍,“就为了不知底里的变数,我们便要赔进一个公主吗?”
“中丞原来是介意此事。”
户部尚书自忖看透了谢澜安的想法,她自己是个女子,一路来多为女子谋福利,涉及公主和亲,自然要站出来拦阻一番,才好彰显自己慈悯怜女,收买人心。
户部尚书转头看向鸿胪寺卿,后者立即道:“这也简单,伪朝信上并未点名求娶谁人,只要是皇亲中尚未出嫁的贵女,都——”
“不行。”谢澜安说。
鸿胪寺卿一噎,见谢澜安面容皙冷,知晓这是位难缠惹不起的主儿,囫囵着给自己找补:“其实……汉时有充宫女为和亲公主旧事,郡主金尊玉贵,那不如选——”
“谁都不行。”
这四个字里隐含的专横,直接打断了和亲这条路。
陈勍终于忍不住轻拧眉心,看着谢澜安,委婉地说:“含灵,你莫要如此……迂腐。若能以一女换取两国相安数载、百姓安居,朕相信那和亲之人也会心甘情愿的。”
霎时之间,谢澜安淡恹一笑,便连火气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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