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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何人?”霜月泪眼朦胧地看着长安,哽咽着声音问。
“小生安一隅,这厢有礼了。”长安假模假式地拱手,转而便原形毕露“哎呦我说霜月姑娘,你快别哭了,本公子一见美女梨花带雨便想搂进怀中好生安慰,这般看着你,我心实在煎熬啊!”
霜月:“……”在此人面前,你想好好地伤心一番都伤心不到头。
她拭了拭眼泪,睁着一双红肿却依然漂亮的眸子望着长安,问:“安公子此名,是取自偏安一隅么?”
“你瞧着我像是偏安一隅的人么?”长安问。
霜月摇摇头,若是偏安一隅的人,又岂会来搅兖州这潭浑水?
“本公子虽然名叫安一隅,但此生志向却从不是偏安一隅,而是行侠仗义,到一隅,安一隅……”长安话还没说完,走廊上传来一阵杂而不乱的脚步声,很快便到了霜月门前,接着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一名看上去三十出头,五官周正肤色微黑个子中等的男人率先步进房来,目光飞快地在房中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坐在桌边的霜月身上。见她似是哭过,但并无别的异状,男子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转而将目光投向长安,头也不回地吩咐身后兵甲:“将他架出去。”
士兵领命,上前来要押长安。
长安二郎腿一翘,背靠桌沿面对着那男子懒散道:“冯士齐冯公子是么?你今日若叫人将我架出去,那孔锡与熊豪之事,可别怪我管不住我自己的嘴啊!”
冯士齐闻言,浓眉一皱,忙道:“住手!”
已经进房的士兵们回身看他。
“你们先退下。”冯士齐一双深眸鹰隼般盯着长安,道。
士兵们退出门去后,冯士齐看向一旁的霜月,语气并未比刚才好多少,但目光却不自觉地柔了一个度,道:“你也回避一下。”
霜月起身,一语不发地出了门,回身将房门关上,想起行龙受了伤,便下楼探视他去了。
“看样子,冯公子是愿意与在下好好一谈了。”长安扬起笑靥。
冯士齐面无表情,道:“你就准备这样和我谈?”
长安低眸打量一下自己,问:“我这样怎么了?有何不妥?啊,我知道了,看来冯公子是在意这个。”长安将腰间黄金团蟒的玉佩摘下来,放在桌上,拿起一旁的铜骨折扇握在手中,用扇钉下面的扇骨朝着玉佩狠狠一砸,精致的黄金团蟒凹陷下去,下面的羊脂白玉更是四分五裂。
“这样可以了么?”长安再次扬起笑靥,仿佛刚才她砸碎的不过是块无关紧要的破铜烂铁,而非是赵王世子常年佩戴、以至于众人都见玉如见人的玉佩一般。
冯士齐还未展开的眉头霎时拧得更深,原本他还以为长安是刘光裕派来闹事的,但眼下看来并不是。这块玉佩是刘光裕第一次独自带领军队征战取胜后从敌方首领身上取下来的,对他这般好战之人来说有特殊意义,所以戴在身上有些年头了。以他的傲气,断不会拿此物来设计。而面前此人不但能拿到他的佩玉,还敢这般眼睛眨也不眨地砸了它,他又是何来历?且看他年不过双十,如此年轻,这便更稀奇了。
听说新任知州钟羡未及弱冠,莫非此人便是钟羡?
不可能,听闻钟羡是个光明磊落洁身自好的君子,即便他想与自己谈话,也不会选在青楼这种地方。再者,今日赵王府设宴为他洗尘,他又怎会出现在此……
“冯公子,坐啊。在此地你是主我是客,你站着我坐着,倒显得是我喧宾夺主了一般。”冯士齐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长安又开口道。
冯士齐回过神来,走过来在长安对面坐下,问:“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姓安,名一隅,无名之辈而已。”长安换上一副谦虚的模样。
“不知安公子此行,意欲何为?”冯士齐谨慎而刻板地问。
“冯公子,霜月姑娘如此貌美,对你也甚是忠诚,不知冯公子何以忍心将她留在这烟花之地,而不娶回家去?纵然不能给她名分,买个宅院置作外室,也总比顶着个粉头的名声好啊。”以长安的个性,岂肯让旁人掌握这谈话的主动权,遂不答反问道。
见冯士齐面色发沉,她不待他回答便又接着道:“莫非你与刘光裕达成了协议,你承诺不再提纪家命案以及为此送命的前任知州孔锡,让他放过纪家姐弟。而他答应放过纪家姐弟,前提是纪家姐弟这辈子不得迈出建宁一步,而你,更不许碰纪小姐一下。这就叫做,我得不到的,旁人也别想得到。只是,若是如此的话,去年冯将军部下熊豪犯事后,你冯家应是有求于赵王,刘光裕为何没有借此机会从你手中要走纪小姐呢?”
冯士齐身子紧绷起来,他是武将之子,本身也是武人,一旦进入眼下这种戒备而敌对的状态,无形散发出来的气势还是蛮迫人的。
“安公子所言,在下听不太懂,尤其是熊将军,不知他犯了何事?”此乃绝对不能外传之事,甚至军队里知晓此事之人都用各种借口处死了,断不可能让一个外人知晓,除非这个姓安的真的与刘光裕关系匪浅,此事乃是从刘光裕处获知。
若真是如此,他便先擒了此人,再去找赵王要个公道。毕竟此事一旦东窗事发,赵王也逃脱不了干系。
长安却似对自己目前的危险处境毫无所觉,还笑着对冯士齐道:“冯公子不必紧张,你紧张也没用。前任知州孔锡之死,还有去岁兖益边界起冲突的真相,这两桩欺君大罪都有你冯家掺和在里头,一旦风声传出去,且不说赵王会否把罪责全都推到你冯家头上,他平时为人跋扈,在外头树敌不少,无论哪个,都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冯将军是赵王的得力战将左膀右臂,就算赵王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旁人也会不遗余力地助他断了这条臂膀的。”
冯士齐听得此言,只差没吓出一身冷汗来,暗道:方才我还想着绑他去见赵王,倒是我糊涂了。以赵王多疑的性子,若是得知孔锡与熊豪之事让旁人知晓了,岂能不为自己想好退路?正如此人所言,我冯家身份够高,又正好掺和在这两件事里头,岂非是最好的替罪羔羊?将冯氏满门抄斩诛灭九族,足可平皇帝之怒,堵百官之口了。
念至此,他又猛然反应过来,这安一隅心思之通透,竟如能看穿旁人心中所想一般。他不过刚起了要对他不利的念头,他便立刻点出他如此做法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原本瞧他年纪甚轻,他难免有几分轻视之意,如今看来,面对此人,倒是半点也轻忽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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