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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珺琪扑过来,她的泪水滴在我脸上。
“哥,你怎么样?你怎么样?呜呜呜——”
又有人过来把郝珺琪拖开。
我感觉浑身上下都疼,挣扎着正要爬起来,这时,瘦子在我面前蹲下来,他伸手抓住我的衣领。
“这种感觉怎么样?”
“你会有报应的。”我吐了一口血水。我的嘴里满是血。
“报应?哈哈哈,说起报应,这才是你应得的报应。你忘了你是怎么奚落我的了?你忘了你是怎么羞辱我的了?没想到吧,一夜之间你成了四类分子的儿子。知道我是谁吗?又红又专的贫下中农的儿子。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又红又专的贫下中农的儿子。”
“对,我们都是又红又专的贫下中农的儿子!”好几个人附和。
“你不要得意。”嘴里的血水让我吐字不清。
瘦子一个巴掌打在我脸上。“我不叫得意,我这叫革命。知道吗?我爸爸革你爸爸妈妈的命,我革你的命!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一向专横跋扈的郑启航没想到竟然有今天,哈哈哈哈!”瘦子一阵狂笑。
“郑启航,我警告你,”笑过之后瘦子又说,“我就是大家的头,是革命队伍的领袖,革你这种人的命的领袖,知道吗?从明天起,你每天都要到我这里来报到,汇报你的思想汇报你的行动,就像你爸爸妈妈到我爸爸那里汇报一样。”说完,瘦子松开我的衣领站了起来,“走了,回家喽!”
我整个的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月亮还挂在空中,月光似乎更阴冷了。不用说,这季节冷不丁就进入了寒冬腊月。
有几个人在临走之前还不忘给我来一脚。我知道,这是用来表决心的。
郝珺琪跑过来扶我。
“哥,哥——”
我咬着牙忍痛爬起来。痛,全都是痛感,四面八方传来的都是痛感。
“天杀的,这些天杀的,回去我一定要告诉爷爷,让爷爷去找他们的爸爸妈妈。”郝珺琪给我拍去身上的泥尘。
“不用了。”我说。
“为什么不用?他们能这么欺负人吗?”
“琪琪,你不知道,这个社会整个的颠倒了。我是四类分子的儿子,你没听他们说吗?他们还叫你和我划分界限呢。”我苦笑一声。
“什么四类分子,我听都听不懂。我只知道你是我哥。我才不要什么划分界限。等着,我回去一定告诉他们爸爸妈妈。”
……
那个晚上我一拐一跛着走回家,一声不吭。
郝珺琪一路小声哭泣。一到家,见着了郝爷爷和她的父母亲便嚎啕大哭起来,把她的父母和郝爷爷都吓坏了,纷纷安慰她,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脸上的肿块和伤痕压根儿没引起他们的注意。
我这才知道,郝珺琪实实在在被吓坏了,可现场她表现得那么勇敢。
当他们弄明白事情的真相之后郝爷爷只是沉沉的叹气,郝有德只是摇头,而郝珺琪母亲只是默默地走进卧室找药给我搽。
郝珺琪缠着郝爷爷:“他们把哥打成这样,爷爷,你们怎么一点都不生气?你明天一定要去告诉那帮人的爸爸妈妈,让他们的爸爸妈妈好好地教训他们一顿。”
“琪琪,”郝爷爷的声音很疲惫,“告诉他们的爸爸妈妈也没用,因为,一夜之间全都颠了个个。”
而我至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郝爷爷,你不是说我父母亲是集中到大队学习吗?”
“哎,”郝爷爷还是沉沉的叹气,“那帮人以后能避还是避开他们吧。”
但是郝爷爷想错了,那帮人不是能避就可以避开的。瘦子带着那伙人没有一天不来找我。每个人都变了嘴脸,他们就像原来听从我的号令一样听从瘦子的号令。
连着几天我都忍气吞声,任由他们嘲笑、羞辱、训斥,甚至打骂。我遵从他们的任何决定,叫我跑我就跑,叫我跳我就跳……
我把我所有的好东西——圆珠笔和一直都不舍得用的橡皮擦都给了他们,幻想获取片刻的安宁,但是我也想错了,由于整天不用上学,不用识书写字,而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好奇心又那么强烈,在他们玩腻了任何一种游戏之后就又想到要来整我这个四类分子,以图给他们带去无穷无尽的快乐。
有一天,他们又“找上门来”,当然是在郝爷爷他们都不在家的时候。
我硬着头皮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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