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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么回事?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从炉湾来的余忠水——大家都叫他余矮子——说。
“按理老村长的儿子最清楚,”张别子说。
“问题是他晕过去了。他说他遇上喝醉了酒的郝有德,郝有德把他拦住,说他死活都不搬,他只嘀咕了一句,‘看你到时候搬还是不搬’,别的什么也没说,郝有德就猛地推他一把,他不提防,身子往后倒,感觉一阵剧痛,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朱伯伯说。
“郝有德不是不喝酒的吗?”老吴说。
“我在郝家住了十几年也没见过郝有德喝酒,”父亲说。
“所以说,这说法,也不知道……”余矮子说。
“也有可能喝了酒。白天郝有德可是和老村长吵得好凶,”朱伯伯说,“我们怎么劝都劝不住。”
“老村长这人还有话说?他不是没办法嘛。他也是迫于上级的命令嘛。也搞不清楚郝有德干嘛就不舍得搬家。这是大形势,你一个人扛得住的?”张别子说。
“郝有德的心情其实我们都可以理解。一个是父亲,一个是老婆,都是新坟,一下子都淹了,换谁都无法接受。”老吴说。
“不能接受也得接受啊。你挡得住吗?再说,人死都死了,坟有什么?”
“怎么说呢?是一个念想嘛,”朱伯伯说。
“所以我推断,”老吴说,“郝有德肯定是因为白天和老村长吵了嘴心情不好晚上便借酒浇愁,喝多了酒,遇到老村长的儿子,想出出气,故此和老村长的儿子理论上了。老村长的儿子倒在地上晕死过去,他以为出了人命,这才连夜带女儿外逃。”
“应该是这样,应该是这样。来,我们喝酒。不说了。”朱伯伯说。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父亲忽然问道。
大家都摇头。
“他亲戚一个都不知道吗?”父亲继续追问。
“郝有德这边已经没什么亲戚了。他老婆那边的人也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朱伯伯补充说道。
“既然他是纯心躲出去的,他又怎会告诉别人?”张别子说。“来,老郑,我们划拳,轮到我们划拳了。”
父亲已没有心思划拳了,看他样子也喝多了,他站起来又坐下去。“怎么会这么悲,怎么会这么悲!死的死,散的散,硬是一个家都没了。”
“不止你一个人这么想。谁都想不通,”朱伯伯说,“老郑啊,你今天来了也正好把大家地一个念头打消了。”
“什么念头?”
“哎呀,还是我来说吧,”张别子抢过话题,“村里谁都以为你家也会出大事呢。”
“为什么?”父亲瞪大了眼睛。站在边上和朱伯母聊天的母亲也看向这里。
“还不是为你儿子和郝有德女儿上老虎坡的事吗,我们都以为是报应到你们头上了。”余矮子说。
“报应?什么报应?”母亲走过来了。
“你们知识分子不迷信,我们可还是相信老祖宗的话的。老虎坡是禁地,你儿子和郝珺琪不是上去了吗?擎天石柱还裂成两半,所以郝家才会死的死散的散。”
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郝珺琪家里的这些变故会和我们上老虎坡有关?按理说,要遭报应也因该是我和我的家人啊,是为我的事上的擎天石柱崖。
“所以我们也以为你们家也会遭到报应,都怕见不到你们了。毕竟很多人都知道去年你们会来东门看看的,郝有德的女儿天天都在村口等,”老吴说。
“本来是要来的,因为忙着装修房子抽不出时间来。”父亲说。
“你来了也好,就不会再有人以为是什么报应了。前年要把起航和珺琪沉塘的事毕竟吓住了好多人。”朱伯伯说。
晚上父母亲和朱伯伯他们在堂前聊天,我和朱金山睡一张床睡在蚊帐里聊天。是那种白色的纱蚊帐。几乎都是朱金山在说。
“如果去年暑假你来了就好了,”朱金山说,“那样,我们仨又可以在一起快快乐乐地玩了。你走了,郝珺琪走了,我都没什么人玩了。我常常想起我们小时候在一块玩的情景。”
“我也是。”
“去年暑假我和郝珺琪说不清有多少次去村口等你,我们都坚信你会来。因为你说了你一定会来的。那等人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我连续等了十几天就不再等了。我知道你不会来了。不过主要还是我爸爸要叫我做很多事。
这样,就只剩了郝珺琪一个人等在村口。每个傍晚我牵牛回家都看见郝珺琪等在村口。她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石头子。我叫她回去,她总要再等一等,直到郝爷爷喊她吃饭。
那个暑假几乎每个下午她都要等在村口。就算有事,做完了事,她还要到村口来。她怕你来时,她不在村口,那样,她说,你会很伤心的。有一两次她甚至跑到亭子里去等你。我们都劝她,说这个暑假你不会来了,叫她不要等,她就哭。她说你一定会来,她说这个暑假你一定会来,她说起航哥哥不会骗人。”
我侧转身子,背对着朱金山睡觉。我的眼泪从我的脸颊上流下去流在席子上。席子湿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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