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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京西站开往陆港的列车是客货合一的,根据旅客和南运货物的数量来安排车皮。一般来说,旅客要少一些。
交通量、耗电量,是判断经济水平的最重要的两项基础指标,相对应的,更加发达的交通以及更充足的电力供应,是促进经济快速发展的两项基础条件。
客货合一的列车足足花了四个白天五个夜晚的时间,才从北京西跑到陆港南。这样的耗时在三十年后是难以想象的,这样的交通效率,足以让大多数商品、农作物产品全部损失在运输途中。
而为数不多的从始发站到终点站的旅客们,走下列车踏在坚实的地板上的时候,都出现了恍惚的感觉,仿佛经历了跨大洋的航渡。
马金涛尽管才四十岁正当年,但是这一路下来,也是腰酸背痛痛苦得很,以至于那几大箱子的书籍,全都需要他的两位学生来肩扛背挑的。江豪侧身让过几名旅客之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根扁担,扁担上还缠着麻绳。
刘国兵吃力的把满满一箱子书从行李架上面拿下来,放下来的时候差点把腰给闪了。马金涛要帮忙,江豪连忙说,“老师您别动,我来我来。”
马金涛叹了口气,提了装细软的旅行袋让在一边,透过模糊的窗户打量着外面,却是已经能够感受到外面传递进来的高气温。此时的北方依然冰封雪地,而陆港地区却早已经进入了气温上升阶段,平均气温在二十五六度,偶尔会有那么几天正午的气温飙升到三十度。
刘国兵又从座位底下把两个更大的皮箱子给拖了出来,就这么几下都有些气喘喘的了,可见那俩皮箱子有多重。
“我来。”江豪示意刘国兵让开,用麻绳熟练的把最大的两个箱子给捆绑了起来,做了一个活结,然后扁担穿过去,一端一个皮箱子。
刘国兵看呆了,说,“江豪,可以啊。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扁担,我这么没看到。”
呵呵笑了笑,江豪说,“昨天停车休息的时候,在贵港站那里和一老农买的,花了一块钱粮票。”
马金涛露出满意的笑容,“小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你以前干过农活?”
“老师,您忘了,我在北大荒待了可有两年多。”江豪道。
戴着副眼睛斯斯文文的,在同学刘国兵的印象中几乎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江豪,出生江南知识分子家庭,同为工程大学研究生,日常生活里江豪是一个不太能干重活的人,就更少人知道他曾经在北大荒下过乡。
“江豪,你行不行,还是我来吧。”刘国兵可要强壮多了。
江豪扶了扶眼镜,说,“你没挑过重担,很容易闪了腰,我来吧,你收拾其他的,先和老师下去,我跟着走。”
马金涛指了指他,说,“你先试一试,两大箱子书,不下二百斤,不是闹着玩的。”
上火车的时候,他们师徒三人费了多大劲才把这俩大箱子弄上来。
江豪说,“老师,您放心,当年在北大荒,天天这么挑。”
说着,他就岔开马步,扁担往肩膀上一搁。行家里手一看就能看出来,他的扁担是斜着搁在肩膀上的,而不是与肩膀成垂直角度,这样扁担与肩膀的接触面积最大,承受力最均衡,而且更容易平衡重量,两手张开抓着麻绳,手臂、麻绳、扁担就形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形。
站起来的时候稍稍有点费力,腰板直起来之后,江豪还轻松了掂量了一下,扁担被压得弯弯的,两端的大皮箱子轻轻的一荡一荡,却是十分的稳固。
江豪笑道,“老师,您看,没问题的。”
马金涛惊讶的点头嗯了一声,“没想到小江你还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走,咱们下车。”
师徒三人就大包小包的下了列车,江豪挑着担子跟在后面,迈着八字步,身体随着惯性一上一下的,娴熟得很。会挑担子的懂得什么样的姿势最节省体力且最不容易受伤,不懂的寸步难行。
刘国兵此时就很佩服江豪,两相对比,刘国兵可比江豪强壮多了,但是他就很难挑起这样的胆子悠哉悠哉的走。
出站口围着好些人,不断的高声喊出各种地名。那些人都是这两年才出现的私营客车的司机和随车人员,趁着第一波春风,一些会开车的就想办法搞来客车,开始和国营汽车公司抢起了生意。
旅客出来,他们一窝蜂的上去生拉硬拽,先把人给控制住,一边语速飞快的询问目的地一边硬生生的往自己家车那边拖,看见行李多的,直接把行李抢过来,就小跑着扔到车上去,你就只能跟着走,除非你不要了行李。
马金涛三人一出现,立马就成了这些人重点关注的目标。行李多,穿着得体,一看就是大水鱼,不狠狠下刀怎么行。
起码有三拨人冲过来,操着方言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发现马金涛他们没什么反应,立马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又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马金涛他们压根插不上话。
一名中年妇女上来就架着马金涛的胳膊,顺势的把他提着的旅行袋半接半抢的夺过来,马上出现个年轻小伙子,中年妇女一递,那小伙子配合默契的接过旅行袋就往那边一台破旧的轻型客车跑,马金涛下意识的追上去,中年妇女眉开眼笑的顺势的就架着他一边挡住了其他来抢的人,一边的问马金涛的目的地。在中年妇女身边至少还有两人在打掩护,挡住了其他抢客的同行。
江豪和刘国兵见状就急了,刘国兵赶紧的追上去,正和对方的意,却不料半路就被其他客车的人给拦截住,忙声问,“同志同志,你要去哪里,我们那个车很多地方都到的,是要光明厂吗,我们那个车又快又舒服,来来来,坐我们那个车。”
听到光明厂几个字,刘国兵一愣神,下意识的说,“是,我们是要去光明厂。”
“那太好了,我们的车就从厂门口过的,来来来。”这拨人抢过行李就要走。
和中年妇女一拨的一看,那怎么行。很明显这仨人是一起的,到嘴里的肉怎么能被其他人抢走!其他人马上放弃了其他客人,飞快的就把这一波人给围住了,也就把刘国兵给围在了里面,双方开始吵起来,继而推搡起来。
刘国兵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顿时都慌了。
那一边的江豪,有两人要过来接他的担子,他放下来紧紧抓住麻绳,那两人一个人一个就要提起大皮箱子走,只要行李走,就不怕旅客不跟着走。结果他们差点没被闪了腰。
“我说兄弟,你这箱子够沉的,装的什么东西。”一穿喇叭裤的青年就问。
江豪指着他们,“给我放开!那边是你们的人吗,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能这样拉客人!”
根本没人听他的,场面乱成一团,马金涛那边的两拨人都要开始动手打架了。为了争一个客人,动手打架甚至持刀弄棒开干的事情,一点也不稀奇。这年月搞运输的,尤其是客运,争夺客源那就是靠打,直到一方服软退出某条线路。
一辆敞篷212吉普车风驰电掣的冲过来,狂摁着喇叭硬生生的把人群给冲散,副驾驶那里站起来个人,冲着大家吼了一句,“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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