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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司命在月华殿上见到苏晋落款的那封信时的震怒交加与他方才有几分闪躲的神情在我眼前交错而过,我心中大惊,刚要开口问他,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当时沉新对司命特意介绍了苏晋所做的一些事情,司命那时脸上的震惊不像是装出来的,他好像在此之前真的没有听说过苏晋这个人,那应该是不认识的了,可为什么现在又是这么个神情?
难道是我猜错了,破坏司徒令命格的不是苏晋,而是另有其人?
我在心中默默地想着这些事,司命立在我们对面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一直闭着嘴没有回答沉新的问话,沉新则是有几分悠闲轻松地抱着双臂等他开口,一时间,整个幻境陷入了沉寂之中。
不过很快,我就注意到了一点不对劲。
这周围实在是太过静寂了,就算此刻幻境中所显示的是深夜之时,就算我们三人都各怀心思地闭口不言,也不该这么安静。此前司徒令尚在垂死挣扎之时围绕在她周围的床帐都会随风摇曳,也不时有滴漏之声传来,此刻却是一切静止了,好像这时间在司徒令气绝身亡的那一刻就停滞住了,看来这司徒令被人药死的这一桩公案还真有蹊跷。
“用不着这么麻烦。”司命在沉默许久后终于开了口,他抬起头看向我们,神色深沉,此刻的他与之前在月华殿上谈笑风生的司命神君完全像是两个人,更像是一府之主了。“我今天既然带你们来,就做好了把一切都告诉你们的准备。只是……”他走到摇篮前,看着里面已经气绝身亡的女婴,静默了半晌方道,“这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继续看下去,你们就会明白的。”
沉新听罢,转头四处打量了一下附近的幻象,故意笑了一声:“我也想看下去啊,只不过这里的一切好像都停住了。司命,你不准备解释点什么?”
“沉新。”我看司命明显是怀有什么心事,他都已经答应告诉我们了,沉新还这么说,未免有点过了,到时惹怒了司命可就不好了,连忙低低叫了他一声。
沉新一笑,轻声对我说了一句“没事的”,不过他话虽这么说,接下来却还是乖乖闭上了嘴,不再开口说话。
这家伙……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反正我在面对他时总有一种无力感,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料到并掌握在手心里一样,让人有种莫名的挫败感。
“在此之前,我要先告诉你们一件事。”司命俯身看着摇篮里的女婴,像是没听到沉新的话一样继续说了下去,“司徒令被谢后发现时已经气绝身亡,谢后痛断肝肠,跪倒在燕景帝跟前,泣血誓要为女报仇。燕景帝也为此大怒,将后宫中一干人等全部搜查了个遍,凡有可疑者全都投入刑部大牢重刑伺候,在这般做法之下,真凶很快就被查出来了。郭氏及其一干党羽被燕景帝全部赐死,所有参与此事的宫女下人也都被处以极刑,只是此时司徒令早已气绝多时,饶是燕景帝召了所有太医也回天乏术。燕景帝悲恸之下也无能为力,只能与谢后一起亲自为女守灵七日,可就在第七日已到,司徒令即将下葬之时,有一方士却在此时信步而来。那方士闲庭信步,初现时身在殿下,眨眼间却已来到了殿中,禁军对他形同虚设——”
“不用想了,这么嚣张的行事风格听着就是苏晋,错不了。”我打断了司命的话,想要无力叹气的同时又有些疑惑,“不过……你不是说司徒令死而复生的一段无法从三生镜中得知吗,这些又是怎么知道的?”
话说回来,这苏晋还真是阴魂不散,这世间还有什么闲事是他不管的,他插手干预这么多事到底想干什么?
沉新原本倚在一旁静静地听司命讲着,听了我这话,他就一下子笑了:“听碧,在这个世上呢有一种东西叫做史书,这件‘灵柩殿上事’当时在大燕的皇宫中传得可是满城风雨,此事在成祖本纪中有所记载,在谢将军列传中也有提到,永安公主录中对此事更是大写特写了一番。我说,这三本史书你不会一本都没看过吧?”
“……你都看过了不起啊。”我咬了半天牙,最终做出特不屑地样子哼了一声,“那燕景帝又不像他老爹秦武帝一样是千古四帝王中的一个,我没事看他的本纪干嘛。”
“哦?你对那谢将军生平那么熟悉,对他的妻子永安公主一生中最为神奇之事却没有半点印象?”
……少年将军被封神武,一般来说都只会注意到他本人而不是他的妻子好吗,再说了,我那时候又不知道问露正巧是那个永安公主的转世。不过这话我没说出来,总觉得沉新刚才那句话里面有种不好的意思,要是把这话说出来……嗯……总感觉会坏事。
见我不回答,沉新唇角一抿,嗤笑一声,摇着头不说话了。
“你觉得这个人的行事风格很像那个苏晋?”司命看了我一眼,见我点头之后又道,“暂且先不提他,我就说史书中工笔记载的。燕景帝见此异象,大惊之下问那方士是为何人,来此又为何事。那方士便言其乃是云游散士,自言观星象之变,惊觉宫内有一贵人命不该绝,特来此一观究竟。燕景帝听罢,忙将方士请到了永安公主灵前,向其求助。那方士问公主生辰年月,掐指一算,言此乃贵中之贵命,将为我大燕带来鸿运武星,不该命绝于此。谢后忙问其有何解救之法,方士便道有一法可用,命人取了一鼎香炉,燃了一株异香,当即盘腿坐下,做起法来。”
“香烛?”许是这一个月来用了两次五名香,我一听到香这个字就反射性地脱口而出一声疑问,“返魂香?”
司命一愣:“返魂香早在洛朝乱世就隐去了踪迹,它在九洲消失了有近三万年了,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应当是其他的什么香吧。”
“那可不一定,”我微微蹙眉,“若是苏晋,能拿到返魂香不是难事。”洛玄所守着的深渊就有一大批返魂香,当时苏晋也曾跟着公子庭去往那处,顺手拿几株香也不是不可能。
“别管是什么香了,”沉新或许看不惯我们两个人这副磨磨唧唧的样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反正等那香烛燃尽之后司徒令就活过来了,十几本史书和野史都明晃晃地写着呢:待香烛燃尽,棺木内果真传出了婴儿啼哭之声,燕景帝与谢后大喜过望,视方士为救命恩人,燕景帝欲封其为国师,方士婉拒,言他与永安公主缘分已尽,今日一行只为大燕鸿运,从此后永安公主平安一日,大燕便洪福齐天一日,望众人各自珍重,便飘然远去了。”
说到这里,他“啊”地感叹了一声:“听史书工笔,这家伙还真有那么几分飘然欲仙的味道,只是不知道这仙风道骨的皮子底下是仙缘还是白骨啊。”
“他救了司徒令?”我有些犹疑,“他居然是去救人而不是去害人的,这跟苏晋的作风有些不像啊……难道我们弄错了,他不是苏晋?”
沉新绕着宫殿内的凤舞廊柱缓缓踱步走了半圈,转过身对我莞尔一笑:“依你所言,那苏晋素有通天之能,他既然可以救人,难道就不能再之后又害了他?当初可是他救的君姑娘啊,后来呢,”他双手一摊,“游洲一族可是被他灭得渣都不剩了。”
“君姑娘?”司命疑道,“这又是谁?”
“一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罢了。”沉新看向司命,眼中似有光。
他似笑非笑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这苏晋一旦想要做什么,那必定是几次酝酿筹谋好了才下手的。他只要出手,就不会停下。死而复生一事在凡间可谓是神迹,当年的永安公主已经气绝七日,却又死而复生,这事一定在宫内传得纷纷扬扬,没道理你会不知道啊。不能从三生镜中得知,还不能去凡间一探究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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