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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杀ji给猴看
不过,阿德毕竟是阿德,几天以后,他率领人力部兄弟们干出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事情。
——阿德与郭逸等人在那些老外战俘中间组织了一次诉苦大会。
所有外国人都被指定参加这次大会,包括那位安娜公主和安德鲁船长也被要求旁听,为此工程组还特别允许暂停工作一天。站出来诉苦的并非外国人,但却也是那艘公主号大帆船上的成员——是那两名中国人翻译。
其中一位王通事,祖上是嘉靖年间闯南洋的侨民,在巴达维亚被雇佣上船的,他原本居住在菲律宾一带,但1603年,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的大屠杀让他失去了全部家人。当时只有十多岁的王彦躲在父母亲族的尸体堆里逃过一劫。
已经有四十多岁的王通事迄今都不能忘记当年那可怕的场景,他涕泪横流的回忆着自己的母亲是如何用身体为他挡住了致命的刺刀,然后又躲在亲身父亲的尸体下面整整两天,即使尸体开始腐烂也不敢把脑袋探出去……
西班牙人为了防止有人装死,每一具拖出去掩埋的尸体都要用长矛捅过,王彦向所有人展示了他肚子上那个巨大的伤疤:那是被西班牙长戟刺穿后的痕迹。同时还有手臂上深可见骨的牙印——他死死咬住自己的胳膊,才没发出声音,逃出生天。之后辗转来到印尼,荷兰人的地盘讨生活。
荷兰人对华人也很凶残。但因为需要他们地劳动力,总算还允许他们在那里生存——这些老百姓肯定想不到,即使如此艰难的熬到1740年,终究还是会有一场“红溪惨案”在等着他们。
另外一位华人仆役林四海,则是土生土长的澎湖渔民。本来他这辈子跟洋人应该是扯不上什么关系的,但在大明天启二年,也就是1622年。荷兰人占据澎湖,将附近所有中国人都强行掳掠。为他们修建要塞。林四海那天正在附近洋面上打鱼,等他回到渔村时却发现整个村子已经被焚烧殆尽,他和他的渔船都被红毛人掳走。
自从那一天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的妻子和孩子。
有四千多名中国百姓被抓为奴工,其中一千三百多人在艰苦的劳作中死去。然而当要塞修建完成之后,残余地两千多中国渔民竟然被舰队司令雷尔生当做奴隶,直接送给了巴达维亚的荷兰总督古恩。
在船上他们又受尽折磨。饿死病死不计其数,哪怕稍微有点身体不适,就会当作传染病源抛入大海。最终,这批华人能够活着抵达印尼地还不到半数。
林四海一直表现得很老实,所以才能活下来,并且学会了几句外国语。他是被巴达维亚总督当作一件礼物送给安德鲁船长的。后者从不知道这位表现顺从的亚洲仆人曾有着如此凄惨的过去,当然,也从来没关心过。
此时。当老杰克铁青着脸一字一句把林四海断断续续的哭诉翻译成拉丁文时,以前总是充满“绅士”风度的安德鲁船长明显坐立不安了。所有外国人差不多都是这个反应,就连那位一直表现的从容镇定,似乎没什么能让其惊慌失措地安娜小姐也坐不住了——在向旁边茱莉表示说她和公主号来到东方时间不长,从来没做过任何针对明国人的坏事,也不清楚这些事情之后。便动用“小姐特权”,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匆匆离开了会场。
这边没人阻止她,本来开这场大会的目地也不是针对她。事实上对这些事情反应最大的,并非那些外国水手,而是同样被调来旁听的明军战俘官兵,以及工程组雇佣来的本地人员。
张陵张汝恒本是陕西人,调来南方半年都不到,本来对那几个混在洋鬼子中的通译极为瞧不起的,觉得他们数典忘祖,丢尽了老祖宗地脸。不过此刻。在听到那两人的悲惨遭遇之后。第一个跳起来的却也是这位陕西汉子。
在大骂声中,张汝恒挥拳就冲着那位安德鲁船长杀过去了——所有外国人中就数他穿的最华丽。一看就知道是头儿。和他一起动作的还有十多条热血汉子,这十几天来双方已经动过好几次手。以前这些老外都傲气得很,稍有点小摩擦肯定会大打出手的,但此时,见他们冲过来,很多外国水手居然选择了避让……
不过大会地组织者们肯定不会让这架打起来——阿德他们早就用本地雇员把双方人马隔开,这时候作好作歹把人给拉住。要打架可以,会议开完回头再打也不迟么。
随着群众情绪被带动起来,组织者们所希望的气氛终于出来了。本地人或是明军俘虏中间都陆陆续续有人站出来,向大家讲述自己亲身经历,或者是了解到周围邻居朋友曾经遭受过的悲惨事迹——都是西洋人所带来的灾难。
这种集体气氛是最容易感染情绪的,只要有一个人哭,就会有一大群人跟着哭;只要有一个人愤怒,就会让所有人都跟着愤怒……在一片声讨洋鬼子罪行的叫喊声中,那些外国水手明显表露出了恐惧情绪。
如果光是一群赤手空拳的黄种人这样叫喊,他们可能还未必当回事,但现在周围看守他们的东方人个个都荷枪实弹呢,而且先前在登陆时他们就已经充分领教过——这些短头发中国人毫不介意杀白人。
很多外国水手都站出来,用各种各样语言甚至包括磕磕巴巴的中文,反复申明他们不久前才刚刚从欧洲来到东方,并没有做过那些上帝不允许的事情。安德鲁船长和他手下大副也拉着老杰克不停解释,说公主号既不属于荷兰人也不属于西班牙人,只是在东方“游历”而已,不应该为那两国地罪孽承担责任……
然而老杰克对于这一切却没什么概念。事实上,这个纯粹地美国人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为何周围这些中国同伴们都宁肯停下手头所有工作,也要把人聚集在一起开这种似乎纯粹只为了宣扬仇恨的会议。
他对欧洲白人当然抱有同情心,但现在这种局面,就算杰克再怎么迟钝,也知道不能跟愤怒地大多数对着干。他只能尽量忠实而准确的为那些白人水手翻译,帮助他们把这些辩护词翻译给旁边的中国同伴们。
然而庞雨只用一句话就让那位满脸委屈表情的安德鲁船长哑口无言:
“你们这次是来干什么的?”
想到自己此前的目的,那位安德鲁船长脸色愈发苍白了,这十多天来基本上受到平等的对待,他还真以为这些东方人是很有绅士风度的。不过眼下,他突然想起自己几乎一度已经忘掉的身份——战争俘虏。
看看现场情绪已经被调动差不多了,阿德向郭逸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点点头——要打掉这些白人的嚣张气焰,不下狠药是不行的。先前诉苦是争取立场上的正当性,但如果没有实际的武力威慑,光扮演祥林嫂只是徒然遭人耻笑。
安娜公主号来到东南亚时间不长,它上面的船员或许确实还没什么恶行,但这次穿越众的俘虏中间还有几名荷兰船员呢。那两条被击沉的荷兰Flue船,其中有一艘正好是当初从澎湖运送奴工去巴达维亚的,林四海甚至辨认出:有一名被捞救上来的俘虏,当初曾经亲手把和他绑在一起的华人难友从船上推入大海,仅仅因为对方彻夜咳嗽。
这时候那个倒霉蛋被五花大绑的拖了上来,林四海声泪俱下的控诉了他的罪行。然后,很自然的,会场周围响彻一片“杀了他!”的叫喊声。
调动起群众的情绪,然后顺应他们的要求去做——这正是群众运动最重要的手段。既然有了这么现成的一只鸡,当然要拉出来让那些猴子瞧瞧厉害。
郭逸站出来担任了临时法官,他杂七杂八扯了一通什么罗德岛海商法之后,宣布以海盗罪和杀人罪判处这个荷兰人死刑。其实在他们这个团体里,有一位苏芜香小姐是专门搞法律的人才,她的专业特长是国际贸易,海商法和民商法。不过要一个女孩子站出来宣布某人死刑对她压力大了点,所以只好让郭逸从她那里学来一堆名词,然后站出来宣判。
在绝望的哭喊声中,那名荷兰水手被带到县衙门前的广场上。在那里,一座新近才搭起来的绞刑架高高竖立,一条黝黑发亮的绳圈正挂在绞架顶端微微晃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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