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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南朝时期这首诗,一语道破北人对这江南烟花之地的向往。
时值宋初某年三月。只道那江南一片美景,多么华丽辞藻修饰亦不过分:烟雨凄迷,珠帘翠幕,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加上京杭大运河边花柳遍地,暖风吹醉,引无数文人骚客在此留下墨宝供世人传诵。
扬州街头更是人如潮海,声如沸鼎!酒楼茶馆,勾栏瓦肆,皆是生意火爆,忙碌不停!但最为耀眼的,还是在街口,那挂满红白黄蓝各色花伞的花纸伞铺!
闻名天下的扬州刺绣落在花伞之上,精美灵秀,一针一脚,都在细述这江南女子,是如何温婉动人。
但见一个少年坐在街头的花伞店门口磕着瓜子,她一身青衣小帽,肤白面嫩,扑闪的乌黑眼眸飞快的打量过往行人。不时又翘起了二郎腿,斜躺在镇店狮子旁,这番动作,却不显得粗鄙,反而有些慵懒不羁。
这幅俊俏少年模样,落在哪个风流人物眼里,说不定又得有什么佳作名篇传世。世间皆道这扬州人杰地灵,连一个寻常人家的少年,都生得这般灵润。
那些诗词里的东西,柳云懿一直觉得有些虚妄!她自小便出了江湖,哪懂什么文绉绉的诗词歌赋,连学堂她也是小时候才上了一年,就气得夫子将她赶出了书斋。夫子对前来求情的老爹说:孺子不可教也。但凭老爹如何送礼道歉,这夫子仍是拒收她为生。想想也是,自打这柳云懿进了学堂,虽说聪明灵慧,却也是个喜欢捣蛋的主儿,隔三差五不是将同学打伤,便是往夫子的茶杯里倒入泻药。可怜夫子年近暮年,一天去了十几趟茅房,身子板哪受得了这般折腾。再让她待下去,恐怕这书院尚未结业,他倒先赔了性命。这夫子也是后悔,早就听说这柳家娃儿是根刺头,扬州城里哪家书院不是被她大闹天宫了一番,偏偏他心慈,看不得她老爹天天来求,只好勉为其难收下。这便倒好,直接收了一个混世魔王,叫他后悔不迭。
“老爹,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夫子一番婉言,便将大门关闭。
“呸,你这臭夫子。你请我,我都不愿意去读呢!”这柳云懿站在门口脱口大骂,还没骂得兴起,老爹回头瞪她一眼,已吓得她乖乖吐舌,不敢再大放厥词了。
“你啊你……”老爹盯着她,骂也不中用,打也懒得打了,末了,他仰天长叹一口气,那似一副愧对先人的神情。而后,他一言不发,搂着年幼的柳云懿回家去了。在路上,他还给她买了一串冰糖葫芦,这令柳云懿也捉摸不透这老爹是喜是怒。若是生气,为何还买她最爱吃的的冰糖葫芦呢?
从那之后,柳云懿便与书院无缘。倒是那帮小书生怕了她,每次一放学,见了她就跑。哪个倒霉没跑远被她逮住了,只得乖乖奉上几文铜钱,权当拜入了她自创的江湘派门下,也就受了她的保护。说白了,这和地痞无赖索取的保护费大径相同。想这柳云懿打小就欺凌弱小,可人家盗亦有道,只勒索那帮富家公子哥儿。遇见穷人家的孩子,她还赏给对方一文钱去买个肉包子加加营养。
于是这般,柳云懿逍遥自在,快活似神仙地长到了芳龄十八。这丫头天天走街遛巷,所见皆是碌碌众生,眠花宿柳的失意士子。
众生百态,落在她的乌黑眉眼中,也没几个心思恣意揣摩。
此刻,她正翘首在人群之中张望。
很快,她便找到了人群中的小伙伴,一个瘦小的同龄少年,在那儿左顾右盼,柳云懿上前去,伸手将他拎了出来。
“阿婴!”
“哎哟!俺的姑奶……”
被拎着耳朵的阿婴疼的一时说漏了嘴,赶紧捂着嘴巴,换了口风,压低声音道。
“大哥……你能不能小点声,干咱们这一行,不就怕见光吗?”
揉着耳朵,阿婴说完心虚打量着旁人,一双贼眼滴溜溜地乱窜。
“怕什么!捉贼拿赃,只要没失手逮个正着,谁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倒是你,这贼模样收敛点,生怕别人认不出你似的。”
说话间,两人缩到墙角,见四下无人注意,开始压低声音合计。
“踩着点了?”
“没呢!”
阿婴一脸苦相。
“左邻右舍都太熟,不好意思下手。”
“去你的。你装啥纯良,分明你是偷懒。”柳云懿一拍他的脑袋,阿婴不敢驳嘴,悻悻地摸着后脑勺欲哭无泪。
想这扬州城里参差十万人家,要找到下手的目标不难。但柳云懿为江湘派立下的规矩是:只偷富,不窃穷。这要让阿婴找到适合下手的主儿,也是难为他了。
说起这阿婴,当年只是个小乞丐。那年柳云懿的江湘派刚成立,要找个地盘立脚。思来想去,她想到了城郊的关帝庙。这关帝庙早就败落多年,是连野狗都不愿落脚的破地方,用来成立新帮派倒也合适。谁知柳云懿去了一看,这残垣败瓦的地方竟然还被人占了。那占地儿的人是个小乞丐,蓬头垢面的,抓着根打狗棍跳到神台上就耀武扬威:“这破庙是俺的。你敢抢了,俺就跟你拼命!”
那阵势,竟也有几分英雄气概。但他遇着不好惹的主儿,柳云懿冲上去就将他暴揍一顿,将他像死狗一样踩在脚下,而后骄傲地擦擦鼻子:“听着,这破庙以后我做主!就问你服不服!”
“不服!”
这小子,嘴还挺倔。柳云懿又踩了他一脚:“你服不服!”
“不服!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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