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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要抱怨。”郡户曹黑着脸给出了答复。“我想过了,要么是往城里几个楼里找,城门关了不是事,郡公给了交代,我能喊开的,可就怕来不及,等城中妓女来了,他已经醉的睡了,然后嘴上不说,明日找我们、找郡中的麻烦;要么是在镇里大户家里找……你们也不要装模作样,当年这镇上七八个大勾栏,人都散到哪儿去了,成了谁的姬妾,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你们回来,没把人带回来?现在把人送来便是。”
谁送?
送谁?
几个大户再三面面相觑,其中几人颇为焦躁:
“王户曹,你须讲道理,黜龙帮虽没有正经占了我们武阳,但这几年风向一直摆着,前几个月更是捅破了窗户纸,你们官府都学着放了官奴,还要搞什么筑基,我们也跟私奴换了契,如今家里的几个,都是正经姬妾,如何就要送过去?!”
“黜龙帮是过去了!现在是太原军!是关陇窦氏的监军!”王户曹咬牙切齿,同时压低声音来呵斥。“大军压境,外面老百姓春耕都从地理薅出来去运粮了,郡公都被逼的躲入后院,你们又算什么?真想再来一次三征,把你家粮食、壮丁、牲畜全牵走?!
”
周围立即安静了下来。
“掷骰子抽签都行。”片刻后,还是那户曹跺脚催促。“别耽误事了!”
几个大户无奈,只能依言而行。
须臾片刻,便有一人被选中,其人明显不忿,但环顾四面,也只能垂头丧气,无奈转身,随两个郡吏去取自家美妾。见到如此,其余人稍微放松,但也多显得有些尴尬。
“世道不一样了。”见此形状,户曹似乎也觉得哪里不对,也只好转回来勉力安慰。“黜龙帮也好,太原军也好……反正世道在变,咱们都是小人物,随波逐流罢了,都不要多想。”
“变是变了,谁赢谁帮谁,谁在头上听谁的嘛。”一名今晚一直随波逐流的年长财主终于忍不住说了句话。“但麻烦的地方是,黜龙帮是往这头变,太原军是往那头扯……而人是人,又不是什么东西,是有想法的,既被扯到了那头,就会觉得这头是不堪的;扯到了这头,又反过来觉得那头是不堪的;反反复复,只会觉得什么都是不堪的了,这样人就会被扯坏了!”
“说的不错。”又有人叹气道。“放在三征前,给窦氏子弟送个姬妾女使算什么?甚至早就眼巴巴递上去了。可是现在就觉得,就觉得……”
这话到底没说出来,因为王户曹冷冷看了过来。
又过了一阵子,眼看着一辆挂着灯笼的挂缎车子自远处过来,一直沉默着的众人这才放心下来,到底是一哄而散了。
联军气势如虹,窦参军在算是后方的武阳郡大展神威不提,翌日清晨,也就是二月十一这天早上,隔壁算是战区的清河郡也有人大展了神威了……前清河郡都尉、后来降服黜龙帮成为头领之一、现在又随着清河崔氏反水而率先反水的史怀名,在得到了英国公、太原留守白横秋中郎将的委任后,率军两千出发,于晨间靠着内应开门,从容夺取了自己之前的驻地漳南城。
消息传到河对岸清河、平原交界处的黜龙帮大兵团驻地,上下一时震动。
毕竟,此时来论,驻地最近的两座城便是历亭城与漳南了,但很快,在魏玄定等大头领召开会议后,还是迅速做出了决定——不动。
原因很简单,此时的一城一地得失并没有什么意义,问题的关键是失地与军团的距离,而漳南虽然已经很靠近黜龙帮大军团驻地了,但毕竟隔着一条清漳水,还没有构成直接威胁。
当然,吸取了之前教训,魏玄定、陈斌、窦立德三人组还是迅速追加了预桉,一旦敌人攻破历亭城,他们就立即以身后十余里的平原城为支撑点,构筑野战工事,在原野中应敌。
反过来说,敌人不破历亭城,黜龙帮大兵团就继续维持主力引而不发,轻骑绕后袭扰的既定策略。
不过,为什么没有后撤的预桉与讨论呢?
“程知理那里怎么办?”
三人组所在的小院内,明显黑瘦了不少的陈斌在圆桌上向魏玄定严肃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们的意思呢?”
出乎意料,几日而已,魏玄定便已经习惯了拿主意,不过,他拿主意的过程非常简单干脆。“陈总管。”
“我的意思是,到了眼下,已经可以控制起来了……可以召程大郎过来。”陈斌干脆以对。“真等到打起来了,他在后面捅一刀怎么办?”
“我也同意召程大郎过来,而且来了也算是护着他了,将来照样是兄弟,而若是不管他,扔在那里,前面官军打进来,说不得心里一晃就犯了大错。”窦立德居然也赞同这个建议。“但是,没必要现在就着急召,这事晚了点说不定会酿成大祸,但早了说不定会让他心里犯滴咕,错打错着……还是该学之前划出个道来……若是历亭城没了,准备打了,就立即召他。”
“怎么样?”魏玄定看向了陈斌。
陈斌闻言,却只看了一眼窦立德,然后立即应许:“可以,但要提前做好准备……除了之前安插的人手,道路、军队都要布置好,不能把指望放在程大郎一个人身上。”
“那就这样吧,你们定个计划。”魏玄定点了下头,便将此事定了下来。
话说,从那日后,三人之间的工作模式就变成这样了,陈斌和窦立德依然还是出主意的人,但决断权只在魏玄定身上,而似乎是意识到这一点后,陈、窦两人在出主意和方案时自家就忍不住渐渐相互靠拢起来……所谓先相互妥协,这样似乎就能摆脱“魏玄定决定一切”的表象了。
“不过之前派去的人怎么说?”正事算定下后,看到二人开始写条陈,魏玄定顿了一下,复又来问。“程大郎有什么异动吗?”
“没有。”陈斌低着头脱口而对。“一点没有……”
“一点没有,就是异动!”窦立德也几乎是脱口而对,却是说出了陈斌接下来想说的话……当然,陈总管这个时候显然对窦立德的才能有了一定认识,并没有太惊讶。
“不错。”魏玄定也迅速反应过来。“他作为崔氏姻亲,又为此事被夺了兵权,偏偏又因为军情落在了我们身后,掌握着数城,位置敏感、身份敏感,之前又有许多流言,却闷声不吭,反而显得奇怪……他果然心里还是有反的念头吗?”
“那倒未必,很可能只是不知所措,或者两难。”陈斌终于抬头停笔,认真更正道。“他这个人委实趋利避害到了极致,最后的决断,肯定还是跟着局势走的……若局势撑住了,他死活不会反;但若是首席真在西面河对岸有了个不测,他怕是要立即反了,还要说是咱们三个苛刻无能,没有容人之量,然后再去找李定拐着弯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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