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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由远及近的赵叔带,郑伯友的眉头微微有些隆起,昨日在司马府中,姬宫湦曾承诺过郑伯友会前来城外送行,可是此刻见赵叔带从远处奔走而来,便知道姬宫湦是必定不会来了,只怕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宫的消息想要传出来,还有些时候,这些个大臣们是不会知道前一日侍寝的是谁、独守空闺的又是谁?昨日姬宫湦带秀秀出席掘突的婚礼,郑伯友以为大王不过是给掘突做出的姿态而已,绝不会想到昨夜的东宫之中又上演了一场主仆之争。
郑伯友向赵叔带拜谒,“赵上卿?”
“大王今日不来了,差我前来为郑伯送行,郑伯也不必等了,即刻启程吧?”赵叔带看着郑伯友说道,这话叫郑伯友觉得满面的雾水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便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和郑伯没有任何关系!”赵叔带说道,今日一早他对东宫昨夜的事情就已经有所听闻了,昨夜宠幸秀秀一事同今日不来送行之间必定有什么关系,可是这内里的详情却叫这位太宰上卿也完全看不透。
郑伯友动了动嘴,赵叔带的话虽在理,可是他始终担心此事同褒姒有关,犹豫了良久,小声的询问赵叔带,“娘娘还好吧?”
“不怎么好。”赵叔带看向郑伯友说道,左右环顾了一圈,压低了声音在郑伯友的耳边说道,“昨夜大王要秀秀侍寝,就在东宫之中,今日午时就怒气冲冲前来太宰宫差我前来送郑伯,只怕是同娘娘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十之八九……又因为郑伯而已。郑伯倒是不必担心,你这一走,时间一长,大王同娘娘自然会将你忘记,到那个时候,他们二人的隔阂自然也就再次消失了。”
“大王竟然……”郑伯友脱口而出的惊诧道,赵叔带给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才没讲下面的话说出来,可满面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大王竟然会宠幸秀秀,而且就是在褒姒的东宫之中。
“只怕此事同郑伯友莫大的关系啊!你请辞司徒之位,又退居晋北,只怕是……”赵叔带说着“啧啧”的摇了摇头,郑伯友觉得事情并非像是赵叔带转述的这般,便发出疑问道,“可我去晋北一事,大王……”他话还未说完,就闭上了嘴,不再说下去了,想起姬宫湦对自己的嘱托必定是十分秘密的,连自己身边的两位上卿都无人知晓,他若是此刻对赵叔带说漏了嘴,只怕日后赵叔带反过来掣肘还会坏了事。
可是赵叔带在朝中为官多年,察言观色的能力不在话下,听到郑伯友说了这么一句,心中立刻明白了郑伯友前往晋北是姬宫湦布下的局,他也不揭穿此事,旁敲侧击的说了句,“大王叫我嘱咐你,托你前往晋北所办的事情,务必要办到!”
“请大王放心!”郑伯友说道。
赵叔带眯着眼睛点了点头,仰头看着天上刺眼的阳光,心想自己猜测的果然不错,姬宫湦的确是给郑伯友嘱托了一件不能让他知道的事情,前往晋北能办什么事情?此事必定和晋国有着莫大的关系,只怕是这姬仇便是坐上了晋伯之位也做不稳妥。从宫外折回宫中,赵叔带满脑子都是这件事情,姬宫湦行为处事的手法他太清楚了,当日因为秦世子世父锋芒太盛,姬宫湦便不惜联手赢德将这位世子铲除,而后又亲手杀了赢德,此事做的丝毫不落人话柄。如今的秦伯赢开,虽说也算得上是人中龙凤、少年英雄,可是毕竟不能拥兵而起,百里成对待姬宫湦心中还有着些许的感恩之情。
这一招,玩的实在是漂亮。
姬宫湦会不会故技重施,将这手法搬上晋国的疆域之内呢?以兵败为名,晋殇叔其位不正为由替姬仇将这个拦路虎彻底的铲除了,可是姬仇的为人,赵叔带心中也有些轮廓,毕竟自己曾经辅佐姬仇,知道此人绝不会任由别人摆布,做个傀儡诸侯。姬宫湦是碍于眼下的环境所迫,不得不扶正姬仇,可是日后必定还有长远的安排。
姬宫湦想要对付姬仇,此事却避开了自己这个上卿,只字不提,还派遣了自己十分忌惮的郑伯友前往晋北调查此事。姬宫湦斩杀郑启之在前,赵叔带便觉得如今自己的处境只怕也十分凶险。
朝中正在培养一批年轻的、蠢蠢欲动的势力。
他们这些垂垂老矣的朝中旧臣,只怕是会随着时代的更替而退出历史的舞台,赵叔带擦了擦自己额头上涔涔的汗水,觉得有些后怕。姬宫湦若要一个人腾位置,只怕是不会同你好言相劝,就过往的经验来看,他会直接痛下杀手。
赵叔带整个人俱是一惊,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自己仿佛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他的人都已经走到了太宰宫外,转了个身又朝着褒姒的东宫走了去,他想再试探一丝褒姒的口风,看看东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能叫姬宫湦如此震怒!
这件事情,连褒姒也不清楚。
午时姬宫湦来过东宫,同褒姒发生了一通争执之后,褒姒就将自己锁在寝宫之中没有踏出半步。念儿在门外使劲儿的捶打自己娘亲的房门,可里面就是没什么动静,“娘?你开开门,念儿有话要同你说。”
“有什么话就在门外说吧,娘有些累了。”褒姒虚弱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异常的飘渺,这件事情她不怨秀秀、似乎也怨不得姬宫湦,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下子就手足无措了,早晨东宫的晨谒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还不多,褒姒强作镇定,勉强的将晨谒一事敷衍了过去,可是明日,主仆争宠的事情必定会传遍整个后宫,她从来不惧惮别人面色的女人,此刻心中却如此的惶恐,不知道该以一个什么样的颜色来面对整个后宫。
“先生布置了题目,可是念儿有些不懂。”念儿在门外央求着。
“晚些时候再说吧,娘想睡一会儿,你先告退吧!”褒姒的语气中没有丝毫商量的口吻,落在念儿的耳中,他只好垂头丧气的应声道,“是,娘!”他转过身去,眉头紧锁,昨夜的事情他虽然没有听见,可是今日整个东宫的悉人都在议论,大家虽说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念儿,念儿还是弄清楚了昨夜发生了什么,他怒气冲冲的朝着秀秀的房中走过去,秀秀正在收拾一片狼藉的房间,听见门外“碰”的一声响,自己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整个人俱是一怔,心中十分惶恐,呆愣的站直了身子,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我叫你去接近虢石父,不是叫你去勾引父王,母后那么信任你,你却这么回报她?”念儿怒气冲冲的站在秀秀的身后质问道,秀秀这才深深的吸了口气,定了定自己的神色,转过身来看着念儿说道,“自大王将我封为女御的那天起,就意味着我同大王之间的关系不再似从前了!大王若要我侍寝,我不能拒绝的!”
“意思是,父王喜爱你胜过了娘?”念儿瞪着秀秀问道。
秀秀的神色有些闪躲,事实上,姬宫湦找她的目的同念儿找她的目的一样,她无法拒绝姬宫湦就像是当日她不能拒绝念儿一样,“我没这么说!”
“你的语气中,明明就是这么意思!”念儿歇斯底里的指着秀秀说道,“父王只是一时同娘在置气,才会假装爱你来气娘,此事只有娘看不清楚,难道你也不明白吗?”
“大王并非一时之气,”秀秀看着念儿说道,“事实上,我同大王相识比娘娘更早,大王宠幸你的生母的时候,便是我在她的身边照顾了,我同大王之间的感情虽然比不了与你生母或者褒后之间的浓烈,可是淡如水,却长长久久。”
“呸……”念儿双手叉腰在地上猛“啐”了一口,“我没什么生母、养母,我……伯服,只有褒后一个母亲,你少诋毁她给自己的脸上贴金!今日我好言相劝,请你婉拒父王的宠幸本是为了你好,可你执迷不悟,他日若是被父王伤到,你也莫要舔着脸皮求我们母子再还护于你,我保证你的下场比那楚夫人惨一千倍、一万倍!”
“我……”秀秀觉得喉咙里满是苦涩,看着念儿却口不能言,她咬着自己的下唇以竭力的遏制住自己的眼泪不流下来,不住的摇着头,用带着些颤抖的声音说道,“多谢太子一番好意,只是大王答应秀秀必定会护我一世周全,我便会不离不弃!”
“好……好……”念儿点着头,“我……”他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半晌也只是吐了句,“我真为掘突哥哥不值……”他说完就大步朝着门外走去,“哐当”一声将这门给摔上了。
秀秀看着念儿离去,整个人彻底的支撑不住了,顺着身边的床帏缓缓的蹲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小声的哭泣,她终于体会到做帝王的女人这条路有多么难走,越走越孤独、越走越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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