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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漫漫,几个人影急匆匆地穿行在城楼之上,远处隐隐闻得几
声鸦啼,更添寒意。
林乾墨对霖州城了如指掌,这一路走来,便是没有灯火在前引路,他脚下也毫无滞涩。
从城楼上看下去,霖州城的模样与八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
城北的府衙边上就是原先的林府,林乾墨看到府门边的那几处马厩依然排在那里。
以前自己酒醉之时,常常将赵无垠打出门去。有时恰逢下雨,赵无垠就会被仆人们拉到马厩里去躲雨。
他并非没有从窗子里瞥见,他也知道孩子并没什么罪过。
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仁慈只能是装作没看见仆人们暗中的庇护。
这已是他允许自己善良的极限了。
不管怎样,自己再厌恶他,至少还养大了他,回了太液城还把他送入了太学府。
没有我林乾墨,你赵无垠能成清鲛驸马么?
林乾墨别过脸去,不想再看到那排马厩。
他抬头转向另一边,不意又瞥见了高高的城楼正门。
一阵揪心的痛楚再次袭来。
数月前,他的女儿被血焰王祁烈砍下了首级,之后就一直悬在那里。足足挂了半个月,没有人敢取下来。
自己死了女儿,无人关心。
明皇死了女儿,便要人陪葬。
也许自己就是陪葬的一员。
自然,林乾墨连问都不用问,所谓“投湖自尽”的赵无垠必然也是。
他忽然在想,倘若当初没有写那封书信给蔡守信,是不是女儿或能逃过一劫?亦或者当初不曾买通吏部调回太液城,那么出城巡视的就会是自己,于是死在女儿的前头,也就看不到这些让人夜夜生魇的惨象了?
夜色浓重,林乾墨冷不丁兀自笑了一声,笑得身旁的两个随从心里有些发毛。
八年,即便酒醉怠政,即便无所作为。但一个知府该做的事我都做了,这八年也是霖州府最太平的八年。城中哪一处官仓不是我建,哪一处桥梁不是我造?战战兢兢地与刃族的商贩打着交道,死磨硬泡地从刃族的口中替百姓多讨回些口粮。
区区四品知府的所辖之处,我问心无愧。
然而明日自己会将如何呢?和守军一同被伊穆兰人杀死在城中?还是像女儿一样被斩首示众?
罢了,去想这些做什么。
此生是注定要死在伊穆兰人手里的,何必纠结是怎个死法。我林乾墨一生恪守奉公,即便死了,也能留个清名于世间。
腹有乾坤,墨香四世,当初父亲给自己取的这个名字大约是不会辱没了的。
林乾墨觉得豁然开朗,脚下越发轻快起来。
不一时,已到了城东的城墙楼边。林乾墨借着灯笼的光亮望去,城墙似乎已经修复了不少,并没有像之前禀报的那样,依然破旧不堪,于是心下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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