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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的罪案中,最令警方痛恨的,便是针对孩子的犯罪。因为大多时候,除了会给受害人的成长蒙上一层阴影之外,他们的家庭,甚至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家庭,都会遭受沉重打击,轻则一辈子痛苦懊悔,重则家庭分崩离析,乃至经受不住刺激染患疾病。
然而现实往往比想象中的更严酷。
经调查,案发后四个受害人家庭有三个搬离原住址,相应的三个孩子也都不在原学校就读了。只剩下一个家庭因父母是普通工人,经济能力不足,无法给孩子转换环境,这个孩子就是吴小雨。
由于住址未变,杜英雄和艾小美最先找到吴小雨的家里,真的可以说家徒四壁,相当凄惨。她的父母都已下岗,父亲现在靠开摩的载客维持家庭开销,母亲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只能以捡破烂换钱补贴家用。周围邻居反映,父亲早年还是比较开朗的一个人,后来因为孩子出事,性格慢慢沉闷,以至于后来酗酒成瘾,喝醉了更是经常打骂老婆,怨她当初没看好孩子。
提起吴小雨,夫妻俩都不吭声,一个暗自抹泪,一个猛劲往喉咙里灌酒。邻居大都讳莫如深,杜英雄和艾小美问过好多人,最终在一个做出租车替班司机的年轻人口中获悉内情。原来吴小雨早已经不在家里住了,也没有什么正经工作,终日混在一家低档舞厅。用年轻人的话说,那里就是一个“穷鬼大乐园”,两块钱一张门票,舞客主要是外来务工人员和上了年纪的老色鬼。吴小雨陪人家跳舞,几块钱跳一支,随便亲随便摸,几十块钱就可以找个犄角旮旯让人家玩个够……随后,在年轻人的指点下,杜英雄和艾小美果然在那家舞厅找到衣着暴露的吴小雨,不过她有很充分的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据。只是过后很长一段时间,杜英雄都忘不了吴小雨那张像日本艺伎一样惨白惨白的脸,加之浓浓的烟熏妆,她在霓虹闪耀流光溢彩的舞池之中,晃动着干瘪的身躯,犹如一具失去灵魂的僵尸,只能苟活在无尽的黑暗中。
还有她说的话,也一直萦绕在艾小美的脑海里:“脏一次也是脏,脏一辈子也是脏,身子可以洗干净,心里的污点怎么洗净?那些鄙夷的、嘲笑的、幸灾乐祸的眼光就不提了,那些同情的、关切的、悲天悯人的目光同样让人无法承受。其实所有人都一样,他们时刻都在提醒着——我是一个被弄脏的小孩!”
通过户籍迁移记录,韩印和顾菲菲联系上梁晓婷的家人,准确点说是只联系到她的母亲,因为她母亲和父亲的婚姻早在很多年前就在无休止的争吵和互相埋怨中走向终点,她父亲目前身在国外,很多年没回来过。
梁晓婷处境还算不错,自己开办了一家服装公司,雇用的职员大多是女性,少有的几个男性员工,一看着装便知道是“娘炮”。不仅如此,在感情方面她似乎也偏向于女性,也许就如她跟韩印和顾菲菲说的那样:她从来没恨过什么男人,更不会去杀死哪个男人,男人只会让她感觉到恶心!
徐静怡疯了,目前住在精神病院。
杜英雄和艾小美相继走访了她家的原住地以及后来她家人迁到的新住地,从两边的一些老街坊口中了解到:徐静怡上面还有一个大她三岁的哥哥,她属于违反国家生育政策的二胎,本来也不在她父母的计划内,但还是被保留下来。为此,原来都身有公职的父母被双双开除,不过两人后来一起做小买卖做得很不错,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很幸福。也许是因为这个女儿来之不易,夫妻俩非常宝贝她,包括她哥哥也事事让着妹妹,一家人把徐静怡宠上了天。可想而知,当徐静怡遭到猥亵和奸淫的案子出来之后,一家人会陷入怎样的痛苦境地。据说她母亲获悉消息的当时直接昏厥过去,送到医院被诊断出重度脑出血,从此便像半植物人似的瘫痪在床上。而徐静怡在案发次年,开始精神恍惚,逐渐地发展到精神分裂,整日不间断地哭闹、谩骂。
还要维持生计的徐静怡父亲,实在照顾不了瘫痪的老婆和疯女儿,加之还有个要上学的儿子,便举家搬到岳母家,也就是徐静怡的姥姥家里。再后来她父亲终于忍受不了没有家庭温暖和看不到希望的日子,突然消失了,有传言说他是跟一个有家室的女人私奔了,至今杳无音信。她母亲在那之后不久因并发症去世,徐静怡也被送进精神病院,剩下姥姥和哥哥相依为命,直至姥姥去世。令人感慨的是,她哥哥也于不久前因身患癌症,自杀身亡。
其实先前从档案中看到徐静怡这个名字,韩印就有种熟悉的感觉,而当这份调查结果交到韩印手上时,他豁然发现,徐静怡的哥哥竟然就是早前侦办的系列抢劫杀人案中,曾被怀疑为夏明德同伙的那位律师徐麟,他也更能理解为什么徐麟的遗书会写得那般悲恸厌世了。的确,相比较活在自己混沌世界里的妹妹,清醒的他活得足够艰辛。
张可儿父母是最后一个联系上的,夫妻俩共同经营一家饭店,规模不算小,经济上比较富足,但他们看起来并不快乐,提起张可儿他们的脸就更加阴沉了。
“可儿一直怪我和她爸当年只一门心思赚钱,对她关心不够,孩子讲过很多次老师对她过于亲密的话,我一直没在意。”张可儿母亲眼睛里含着泪说。
“我和她妈当年还开着一家小饭店,就我们两个人,整天从早忙到黑,也没心思好好坐下来跟孩子交流,总以为孩子是在找借口不想去学跳舞,为此还打过她几次。”张可儿父亲满脸内疚,一边狠狠抽着烟,一边叹息道。
“后来出了那档子事,我们把她送到乡下她奶奶那儿上学,直到读高中才回来,可儿跟我们的关系就更疏远了!”张可儿母亲开始止不住地流眼泪。
“她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本来我们想让她到饭店来,锻炼几年就让她接班,她拒绝了,说想干自己喜欢的事,便独自到社会上闯荡,后来干脆搬出去住了。”张可儿父亲说。
“那几年我们还能见到她,她差不多一个星期回来一趟,再后来我看她岁数也大了,眼瞅着没几年就30了,便总想让她快点找个对象。她回家我就跟她唠叨这事,还张罗着让一些朋友给她介绍,直到把她惹恼了,和我大吵一架,又把原先我们忽视她的那些旧账翻了出来……”张可儿母亲使劲抽搭着,有些说不下去了。
“我这人脾气不好,看她跟她妈那样,一时没忍住,打了她一巴掌,结果这一巴掌打下去,她就再也没回来过,连手机号码也换了,彻底断绝了和我们的来往。”张可儿父亲眨巴两下眼睛低下头,掩饰着伤悲。
“这种情形出现多长时间了?”韩印问。
“差不多两年了。”张可儿父亲抬起头哽咽道,“你说我们这岁数,和孩子闹成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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