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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天台花影(第2页)

他圈住她,感觉到她在自己怀里不再挣扎,呼吸渐渐平静下来,心中又是好笑又是甜美,只愿这一刻永远不要过去。月光从窗棂间透过来,照得她脸如明玉,其上晶晶点点似有泪痕。他心中一动,低头细细地为她舔舐泪水。她先是有些瑟缩,随后居然学着回吻过来,一下又一下,有如一只毛茸茸的小兽踩在他心尖儿上。他被踩得心如擂鼓,索性找到了这小兽的肉爪子,无休无止地吸吮起来。等他稍微清醒过来时,发现她仰面朝天,裙衫半褪,肌肤绯红,而他正覆在她身上。

“不成,我没有多少时日了。她以后总要嫁人的。”沈瑄这样想着,竭力平静自己,挣扎着坐起来。未等他起身,一双雪藕似的胳膊已然缠了上来,玛瑙臂环光泽宛转,月光下有如芙蓉红泪。她才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抱紧他、挨着他,坚决不肯撒手。“不许走。”她气恼道。

他心里叹了一声,便不再多想,索性将她横抱起来,一直走到床边才放下。她在他的怀里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闭着眼一声不吭。其实他同样心如擂鼓,每一次亲吻,胸中腹内皆掠起一阵山呼海啸。如此酝酿许久,他终于鼓足勇气俯下身去。

一时事毕,蒋灵骞已是半晕过去。沈瑄翻身起来,只觉喉头发甜,料是又要吐血了。那一枚紫色药丸被她扔在了桌上,他拿了过来,趁她还在神魂迷乱中,将药丸塞进她唇间,又给她盖了被子,自己才披着袍子出门。

忍到溪边,才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盘腿坐下,谨慎地调理气息。人间至乐与人间大苦总是接踵而来,想想也是好笑。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离离在身后唤他。

见她神情尚且镇定,他遂笑问:“不再躺一会儿吗?”

她登时又红了脸,嗔道:“倒是我要问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他一时无言以对,忽然看见不远处凤尾摇曳、疏影婆娑,遂问道:“我瞧着这里有湘妃竹,心中好奇,出来看看。湘妃竹出在湖湘一带,这里怎么会有呢?”蒋灵骞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此间旧主人移植过来的吧。”

抚摸着青翠的竹竿,只见其上大大小小的黑色斑点,真如美人泪迹一般。沈瑄沉吟道:“你那支竹箫,也是用这里的竹子做的吧?”

她点点头。

他又问道:“这原来不是你的屋子吗?”

蒋灵骞道:“不是。我本来随阿翁住在赤城山上。十三岁那年有一天,雪衣把我带到这里来玩儿,才发现这屋子——雪衣是一只白鹿,和我从小一起长大——这屋子看来已闲置多年,主人不知是什么人,大约走时十分匆忙,灶下还有烧了一半的柴呢!我喜欢这里风景清幽,世外桃源一般。这间竹屋,又很像……很像一个真正的家,比赤城山上好多了,我就时时过来住几日。这一次回山,我还没敢去见过阿翁,就躲在这里。”

沈瑄微笑道:“原来那只白鹿是你的朋友。若不是它,我还找不到你呢!”

“怎么?”蒋灵骞睁大了眼睛。

沈瑄遂将自己来时的奇遇说了,又道:“想不到我可比阮郎幸运多了,不曾受饥馁之苦,还得到神鹿相助。匆匆赶到,仙子不会怪我来得太晚吧?”

相传古时刘晨、阮肇二人由剡溪入天台山采药,迷了路,正在饥饿之间,发现山溪里漂下来鲜嫩的芜菁叶和一杯胡麻饭,料想离人家不远。沿溪而上,遇见了两个绝美的仙子。仙子看见他们,就像老朋友似的笑问道:“郎君来何晚耶?”刘阮二人遂与两位仙子结为了夫妇。

蒋灵骞长在天台山,当然知道这个故事。听他话中以夫妇相比,又想起方才情事,登时面红耳赤,扭身走开,走了几步,忽又停下,指着那溪流道:“你既熟知典故,可知道这溪流叫什么名字?”

“听山民们说,叫作惆怅溪。”蒋灵骞点点头,道:“刘晨和阮肇在仙子身边过了半年,终于因为想家,要离别而去。两位仙子挽留不住,就在溪头惆怅而泣别。还有人说,他们回家一看,人间已过了十世。后来他俩重入天台,但再也找不到原来的地方了。”

沈瑄见她的眼神闪烁,已知其意,遂道:“也是啊,既然来了,何必要走呢?”

“你说的,不走了?”

他轻轻揽着她,柔声道:“永远也不走了。”

露华在地,明月在天。低吟的晚风、淙淙的山泉似乎都停止了唱和,仿佛不忍打扰这场清梦。只有殷勤的碧桃花,将胭脂一般娇艳的花瓣纷纷扬扬地撒落水中。

“你真的……”蒋灵骞轻叹道,“什么也不管了。”

沈瑄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见她含笑的眼神里似乎有一种难言的悲凉,被他握在掌心的那只手是冰冷的。他想到,虽然对她许下了一生的相守,其实也仅有不到半年之期。难道,她也感觉到了吗?不会的,她不知道。第二日清晨,蒋灵骞就把沈瑄拉了起来:“我们去找阿翁。”沈瑄有些惊异,蒋灵骞婉转道:“我自幼蒙阿翁抚养长大,如今嫁你,总须向他禀告一声。而且,我也有快三年没见到他了。”沈瑄点头称是,却又道:“只是你阿翁知道我们的事,定然不同意吧?”蒋灵骞道:“那也未必。阿翁与旁人不同,一切看他的心情如何。他或者一口回绝,但倘若你对了他的脾胃,说不定会慨然赞同。”沈瑄笑道:“既然如此,我哪里还能不放心。这就走吗?”“不忙!”蒋灵骞不急不徐地踱到竹林里,取出那支斑竹箫悠悠地吹了起来。沈瑄不知她用意,就静静听着。原来是他第一次在葫芦湾听见的那支无名曲子。这支曲子仿佛天然地就飘荡在天台山的林泉之下,蒋灵骞此刻吹出,又平添了一种甜美欢愉。这时竹林里雪光一闪,昨日那只白鹿翩然而至。“原来她用箫声召唤她的雪衣。”沈瑄想。蒋灵骞搂着雪衣的脖子向它悄悄低语,雪衣却用鹿角轻轻地去挑小主人的头发,那情形可爱极了。过了一会儿,蒋灵骞招手道:“沈郎,雪衣带我们去赤城山。”“它驮得了两个人吗?”沈瑄问。蒋灵骞已然骑在了白鹿背上,伸手拉沈瑄:“你小瞧雪衣!”那白鹿果然为灵物,沈瑄怀疑天台宗的轻功是向它学的。他坐在蒋灵骞身后,缕缕馨香的发丝吹拂到他的面颊上。这是在骑鹿升仙吗?只怕人间天上,更无复此至乐了。赤城山顶上,白鹿放下两人,盈盈而去。沈瑄问道:“它几时再来?”

蒋灵骞道:“每天傍晚,它都在赤城山顶上守着晚霞呢!”蒋灵骞带着沈瑄绕到了赤城山居后面,山坡上几棵老松,枝丫苍虬,呈虎踞龙盘之态。仔细一看,繁茂的枝叶下遮盖着几间低矮的茅屋。原来赤城山人并不住在旧居中,却在这里结庐。蒋灵骞叫了几声阿翁,无人开门。难道蒋听松又不在?正要推门,忽听得背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我还以为你不回家了。”蒋灵骞转过身,迎上那个从松林里踱出来的老人:“阿翁……”蒋听松抚着她的肩,长叹了一声:“一走就是三年……本来好好地嫁你出门,惹了这些祸。”蒋灵骞抬头问道:“阿翁你这些年身体可好?”沈瑄对蒋听松的情况早有耳闻,可看见这个老人,还是吃了一惊。他以为被多少江湖中人称为魔头、老怪的一代高手,纵然归隐,也会多少留下锋芒和戾气的。可是眼前这个蒋听松,枯槁的身形支着一件灰蒙蒙看不出形状的袍子,意兴阑珊的,只是茫茫然说:“还好,还好。”沈瑄正犹豫要不要过去见礼,蒋听松却已经看见他了。他虽然暮气沉沉,思路还很快,遂问蒋灵骞:“你跟汤家闹翻,就是为了这个小子吗?”蒋灵骞噘嘴道:“阿翁,他家娶我不安好心。他们把我关起来,还叫很多人杀我……”“算啦算啦,”蒋听松摇头道,“过去就算啦。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这话是问沈瑄的,蒋灵骞却赶快抢道:“他叫沈瑄,是桐庐的郎中。”原来她见阿翁居然不追究前事,料定大有机会,遂帮沈瑄作答。沈瑄自然不能算真正的桐庐人。他明白蒋灵骞不说出他的洞庭宗出身,是怕又起波澜。他虽不肯隐瞒身世,但也只得体谅蒋灵骞的用意,默不作声了。“沈瑄……”蒋听松沉吟着,“你倒是哪一点胜过汤慕龙,居然抢走了灵骞?”“蒋翁说笑了,晚生并不比汤君强。”沈瑄淡淡道。“咦?”蒋听松不由得盯着他细细打量起来。沈瑄被他萧索的眼光一扫,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毕竟那漂满洞庭湖的血色深深印在他的记忆里。不过他一向谦恭有礼,这厌恶传到脸上,也只是一种倨傲而已。想不到蒋听松竟然笑了起来:“好,好!你的确强过汤慕龙。”蒋灵骞讶异地看见阿翁脸上居然出现了一线光彩,心里乐滋滋的。蒋听松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道:“我要试试你的功夫!”沈瑄道:“晚生武技低微,只怕惹前辈笑话了。”蒋灵骞也道:“阿翁,沈郎是个郎中,又不是什么武学高手,你和他过什么招啊!”蒋听松笑道:“剑意即人心。他既然带着剑,想来是会一点的。我只是试试他,你放心,一根枯树枝伤不了他。”“可是,”蒋灵骞又道,“他受了内伤还没好。”蒋听松遂对沈瑄道:“你只和我过招式,不要动真气。”蒋灵骞见不能作罢,遂一跃到沈瑄身边,低声道:“用我教你的剑法。”“小子,接招了!”蒋听松手中枯枝微颤,斜斜地递到沈瑄面前。沈瑄不及细想,右腕抖出,左臂平胸,就是一招“海客谈瀛洲”。蒋听松咦了一声,闪身而过,却从背后点沈瑄的任脉诸穴。沈瑄与蒋灵骞拆招已久,知道必然要用“烟涛微茫信难求”来接,遂飘然转身,衣袂飞处,剑花缤纷而落。蒋听松大笑道:“阿灵,你竟然将这套剑法教给了他!”“我教得不好,还请阿翁指点!”蒋灵骞已看出蒋听松甚是满意,不由得满心欢喜。原来这其中另有缘故。这一手“梦游剑法”是蒋听松平生得意之作,却只教过蒋灵骞一个人。后来蒋灵骞问他,什么人能学这套剑法,蒋听松就说只再传给自家人。这些意思,蒋灵骞却未敢对沈瑄说过。蒋听松此时一心想看看沈瑄将梦游剑法练得如何,就依着剑招的次序,一一给他喂招。十招过后,对这个年轻人不由得刮目相看。原来此时沈瑄跟着吴剑知修习洞庭武技已有小成,他手中的“梦游剑法”也与初学时不同。天台宗的千变万化被他糅入了洞庭宗的潇洒随意,有时变招之中,自出机杼,不仅诡奇巧妙,更兼以柔克刚,这都不是蒋灵骞能教的。蒋听松已看出他武学造诣虽浅,但天性中的博学颖悟、随机应变却是罕见的。冷傲如蒋听松,也不得不想,这人实在是个学武的良材。不料这时,沈瑄手中的剑忽然一慢,险些被蒋听松点着额头。蒋听松皱眉道:“这一招‘世间行乐亦如此’,怎的使成了这样!”蒋灵骞远远叫道:“阿翁,后面的我还没教过他!”这一招沈瑄只在三醉宫见蒋灵骞使过,仅略具其意而已。蒋听松遂道:“好!你看仔细了。”沈瑄退在一旁,只见蒋听松略一提神,眉宇之间居然放出隐隐光华来,似乎又恢复了当年英气勃勃的赤城剑客的模样。蒋听松平地拔起,手中的枯枝剑气纵横、游龙飞凤,这就是梦游剑的最后七招:“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沈瑄看毕,略一沉思,也即提剑而起。这七招乃是梦游剑的收尾,精华所在,繁复得无以复加。蒋听松只是连着使了一遍,并未加阐释,但沈瑄早已领悟天台剑法的要义。他眼光极细致,把蒋听松的动作都记在了心里。虽然精微之处还不能拿捏得准确,但经他自己发挥连缀,俨然也是七招绝世无双的剑法。蒋听松微微颔首,指点了一回,命他再与自己拆招。这一回蒋听松用了许多精妙的剑招,看沈瑄能否变换。沈瑄不慌不忙,一一挑开。有时合用几招,有时只用半招,将一套梦游剑分解得天衣无缝。那正是: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

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蒋听松不觉叹道:“我收过七个不成器的弟子,怄了一肚子气,想不到老来遇见你,才知道那七个全是白教了。你日后留在这里,我将天台武技尽数教你,你和阿灵两人传我的衣钵吧。”这话说出,不只是许婚,更有将沈瑄收录门墙的意思。蒋灵骞远远听见,不知是喜是忧。沈瑄把剑一收,直截了当道:“蒋老前辈,我不能做你的弟子。”“怎么?”蒋听松诧异道。说不说呢?沈瑄犹豫着。蒋听松冷笑一声,喝道:“你觉得天台宗的名头在江湖上早已叫不响了,是不是?”话音未落,手中的树枝向沈瑄的剑柄重重击去。他在气愤之中,树枝上运上了真力,沈瑄不知道蒋听松脾气这样暴躁,丝毫没有提防,长剑竟被击上了天。他只觉得被震得气血翻涌,不由自主地翻起手掌回身相格。蒋听松呼地退开半步,声音阴沉得像从深谷中传出:“洞庭弟子?”沈瑄一愣,原来刚才他一个动作,不知不觉露了家底,那是吴剑知教给他的洞庭武技。“前辈好眼力!”沈瑄淡淡道。蒋听松直勾勾地瞪着眼前这个清俊的少年,目光迷离,似乎看见了很久以前的一个幻影,喃喃不清地念着:“神剑……”忽然,他狂啸一声,尖叫道,“澹台树然,你还我女儿!”一只枯松树皮般的手掌向沈瑄的天灵盖奋力砸下。“阿翁,不要啊!”蒋灵骞一声惨叫,扑了上来。沈瑄躲不过,即使他没有内伤,也避不开蒋听松在半步之内倾尽全力击下来的一掌。他看见蒋听松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大火,知道他的心智已经真正狂乱了。是什么样的仇恨使得他如此痛苦呢?沈瑄长叹一声,闭上眼睛不愿再看他。好像过了很久,却没有被打死。沈瑄睁开眼睛,看见了蒋灵骞苍白而满是敌意的脸。蒋听松倒在地上,像一堆劈开的干柴。沈瑄一眼就看出,他已经断气了。而他的肩上插了一把长剑,那是沈瑄的。“离离……”他心里一片茫然,这剑明明早已脱手,难道……噌的一声,清绝剑指向了沈瑄的咽喉。“他好意指点你剑法,你却下此毒手!”蒋灵骞凄厉地哭叫着,“好,好!你报了杀父之仇,我也不会放过你!”剑锋的寒气丝丝渗入喉中,噎得沈瑄说不出话来。忽然他瞥见蒋听松伤口流出的是青色的血,不禁道:“离离,你阿翁是中毒死的。”那一剑不可能是沈瑄出手。那是从蒋听松背后掷过来的。力道甚微,入肉不及一寸,却令蒋听松当时毙命。沈瑄挣扎起来,察看了蒋听松的伤口,恐惧得几乎要窒息。那是洞庭宗的独门秘药“碧血毒”!沈瑄记得父亲留下的医书里记载过这种药,用于兵刃和暗器。涂抹在刀剑上,一点迹象也看不出来。然而一旦对手被这刀剑挑出了血,当时就断气,连解救都来不及。沈彬在书中批注道:“兵刃附毒,特为不义。况此毒一经伤人,无从救治,故绝不可用。”事实上洞庭宗这么多年来,虽然掌有这个药方,的确没有人使用过。沈瑄恍然若失的神情没有逃过蒋灵骞的眼睛。她冷冰冰道:“不是你亲自出手,但你却早就在剑上涂了毒药。你要暗算我们,自知不是我们的对手,就使这样卑鄙无耻的手段!”“离离!”沈瑄喝道,“你怎么这么讲?听我说……”“不要说了!”蒋灵骞尖叫一声,手中的清绝剑铛地掉到地上。“你……你骗得我好苦……”她的双手紧紧捂住了脸,“我再也不要见到你……”沈瑄呆立不动,他不明白,怎么转眼间成了这样……“还不走吗?”蒋灵骞厉声道,“是不是想等我把剑捡起来!下一次再让我看见……”沈瑄霍然转身,从尸体上拔下自己的剑,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她不相信他,昨晚才许下终身,今日就翻为仇敌。胸中的气流翻江倒海,使他痛苦得几欲不支,但他跑得很快,恨不得立刻就远远离开天台山,再也不回来。蒋灵骞扑倒在阿翁的尸身上,放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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