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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巡行大军翻山过岭,终于到达晋阳。
作为河东节度留后,秦光弼领着一镇僚佐将官出城迎接。
老秦在前面陪着李家叔侄闲话,郑二寻了周德威并辔而行,岂料老周一开牙,就把他雷得老郑好悬没有立地成佛。
“什么?朱三死了?”郑守义着实受惊不小。
这几年是怎么了?
独眼龙,李可汗,朱老三,排着队地升天?
在江北之地,这三位都是顶天立地的人物。一个虎了吧唧的干爸爸,一个敬畏交加的老东家,一个数面之缘的老对手。
死了,都死了。
纵然立场不同,但是郑二心里对朱三其实观感不错。
当初在汴梁,在阵前,朱三那股爽朗的江湖气就很与老黑投契。
朦朦胧胧,郑大帅感觉一个时代在远去,而一个新的时代,正在缓缓拉开帷幕。尽管,他还看不大真切。
“千真万确。”作为降将,周德威没有这些感怀,他脑子里盘算的是这位枢密使会怎样举措,而自己又会在其中有怎样的表现。
郑守义愕然问道:“怎么死地?”
数月前,郑老三出去刺探军情,回来禀报,他们五百骑踹了朱三的行辕。彼时,他们已经探得梁帝南归。虽然不能肯定就是因此而发,但肯定与此有关没跑。郑守义还记得,他们狠狠嘲笑了梁军一把。
没想到,那竟是梁帝的落幕表演了?
周德威无奈摇头道:“详情不知,只知朱三没了。洛阳那边巡查甚严,一时还没有详细消息过来。”
“那么可有战机?”按照当今的潮流,朱梁这显然得乱一把啊。大李早就惦记着看老朱家的笑话,结果自己先没了。如今朱三终于升仙,郑二立刻就惦记着再踹上一脚,以便告慰朱三的在天之灵。
周德威摇摇头,道:“很难说。朱有珪已于六月初五登基,目前还看不到战机,得等等。”歪头看看老黑志得意满的造型,“怎么着,拿下区区一折家,这般欢喜么?”
“阳五,明知故问。”拿下了麟州折家,郑守义当然欢喜,谁喜欢治下有这么个刺头存在。不过他不耐烦就此多说,嘿嘿反问道,“你这里怎样。去岁铁林军可是损失不小。”
周德威道:“还成。新募健儿操练至今,皆已堪用。”尽管临时做过郑守义的主官,周德威可摆不了上官架子,连老黑叫他小名也不计较。
郑守义左右瞧瞧不见符存审的踪影,倒是李存贤跟在不远处,垂头丧气地模样。周德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道:“子良赋闲多年,得空与枢密使说说,给他讨份差遣吧。”
郑守义奇道:“这厮在代北功劳不小,怎么闲置了这久?”
周德威讶异道:“你不晓得?”
老屠子感觉十分冤枉,道:“我?我晓得个球。”
周德威压着声音道:“记得那年辽王奔袭振武军吧?”
“啊。”这种奔袭作战,最得老屠子欢心。要说,那次突袭李存勖,与破契丹牙帐、破定州,同列郑守义三大奔袭战绩,可以吹一辈子牛逼的那种。
周德威道:“当时子良来归,然家眷尚在晋阳。晋王曾遣使与他交通……
郑守义是个一点就通的,恍然道:“我说呢。”将马鞭一抖,道,“子良啊,还是不知大李为人厚道。只管跟李哥说,怎会如此为难。”
如今李大郎人也没了,在郑二的心里就只记得李大的好,全忘了自己当年在老东家面前是什么德行。
郑守义大包大揽道:“包在俺身上了。屁大个事。唉,你说让他去云中呆几年如何?”虽说折家在云中应该是掀不起大浪,但是办事认真的老黑觉着,还是得盯紧一点,交给李存贤正好。
周德威亦觉不错,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个很好的安排。
待进了城,郑二原以为李三会组织讨论朱梁的事情,结果吃了一顿大酒,李三就带队下乡考察去了,好像根本不在乎南边的变化。
六月到九月,正是夏收季节。
农人们忙忙碌碌,有些早熟的田地已被收割。
如同当年陪着大哥下田,李老三挽起裤腿,赤脚走在田垄上。他头戴一顶斗笠遮阳,若扒了上衣,活脱就是个老农。他领着大侄子在前边走边聊,好像十分和谐,郑二就与秦哥落在后头闲扯。
“秦郎,哎呀这个气色不错,比之前在幽州好多了。”郑守义跟他打屁,“你我如今可是近邻,你这里富裕,得多多关照兄弟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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