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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说错了么?”我继续道,“蒋亢可是向将军担保族人无虞?不过将军定然不知,此时无盐城已经落在了曹氏父子手中,蒋亢手里的,不过只剩下范县罢了。明光道不赦叛徒,今夜,蒋亢定然绝命。大王和曹氏父子皆已投靠朝廷,将军若跟着张弥之与朝廷作对,必也连累族人,还请将军明鉴。”
薛尚面色沉下,目光变得阴鹜,道:“空口无凭。”
“信不信,自是由将军。”我说,“小人的性命当下都在将军手上,将军不若听小人把话说完,再处置不迟。”
这一次,薛尚没有急着说话,只看着我。
“这些年局势动荡,将军东奔西走,也不过是为了建功立业,以荫蔽子孙,图一个长久。然恕小人直言,将军当下走的路,乃南辕北辙,再行错一步,悔之晚矣。”我缓下语气,道,“此言乃有两层,其一,将军当下可倚恃的,乃东平国的兵马,可这些兵马说到底是东平国的,将军要握在手中,终究差了些名分。朝廷册封大王的诏书已经在路上,一旦昭告天下,将士们见故土和国君都在朝廷那边,定然人心涣散,对将军乃大不利。其二,这些诸侯的脾性,将军不是不知,从来看不起宗室之外的人。无论东平王还是赵王,皆曾每日为平衡诸侯争利苦恼,将军是过来人,可想见将来就算得了天下,这些诸侯分肥且不嫌不足,又怎会容忍将军与他们争功?”
薛尚仍没有说话,少顷,拿起案上的茶杯喝一口水。
“如你说来,大王如今与曹氏父子在一起?”他说。
“大王在何处,其实与将军无多干系,将军要打算的,乃是自己。”我说,“将军,常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张弥之乃背信弃义之人,当下与将军为善,图的却不过是将军的兵权,他若有时机夺权,定然会对将军下手。大王则不一样,将军与他成了翁婿,便是一家人。将军为大王效命,亦是为家人效命,何乐不为?”
薛尚冷笑:“可你言下之意,大王不仅要我杀张弥之,还要我反叛诸侯。你倒是说说,我若投了朝廷,又有甚好处?”
我说:“诸侯本就是反贼,将军乃为朝廷匡扶社稷,乃替天行道。至于好处,自是更大。眼下,有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若将军抓住了,不但可一举定下乾坤,还可为将军挣下开国勋臣一般的不世之功。”
薛尚神色仍平静:“怎讲?”
“诸侯的打算,不过是以议和为遮掩,纠集豫州、兖州、明光道兵马进攻中原,这谋划虽大,却粗苯无当,其中最薄弱的一环,就在这东边。明光道当下重归曹氏父子手上,诸侯后方空虚而不自知,将军若率军杀回,可凭着东平国七万兵马将诸侯搅个天翻地覆。秦王在雒阳兵马有二十万,将军与秦王及明光道三足夹击,中原即可平静,这般奇功,又其实混在那些诸侯之中忍气吞声可比拟?”
“你莫想得太好。”薛尚听罢,即刻道,“秦王未必可动手。”
我说:“故而将军要快,只要诸侯大乱,雒阳之围可解。”
薛尚:“若我不及赶到,秦王被杀了呢?”
“那便更好了。”我说,“辽东兵马对秦王忠心耿耿,天下皆知。彼时群龙无首,将军以圣上名义到雒阳振臂一呼,为秦王复仇,不知会有多少精锐归入将军麾下。”
薛尚笑起来。
“说得甚好。”他说,“可惜都是空话。”
我颔首:“当年云霓生劝秦王退兵,秦王也是不信,结果被人耻笑至今。”
薛尚的笑容凝住,露出讶色。
“云霓生?”他狐疑地问道,“方才所言,皆出自云霓生之口?”
看到他这神色,我心中有了底,此人既然与张弥之为伍,显然也听过我许多事。
“正是。”我说。
“可云霓生在蒋亢手中。”薛尚道。
“那又如何。”我笑了笑:“小人说过,蒋亢命不久矣。”
我辛苦在薛尚帐中说了许久的话,他看上去并非全信,但也没有全不信。
至少我告辞之时,他没有拦我,且还有几分客气。
我原本想着他若敢动手,便让他尝一尝迷药的味道。所幸到最后,这些物什也不曾取出来,我出了大帐之后,安然离开。
薛尚当然不是什么纯良之辈,我走出大营之后,发现后面有人在跟梢。
我索性钻到附近的一处林子里,借着茂密的枝叶,将身上明光道的外衣脱掉,卸去面上的易容之物。再走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是个乡中女子模样,在那两个茫然张望的士卒面前走过,扬长而去。
再回到吕稷和司马敛面前,吕稷已经颇是着急,见到我,神色终于松弛下来。
“如何?”司马敛忙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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