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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欣慰的是,伯明一切都很好。只要他不遭罪,不受饥渴折磨,她觉得无论自己这日子有多么难熬,都能承受得下来。哪怕是度日如年,她也要掰着手指一日一日算着过。
三千多字的信,樱娘仍觉得短。她将每一字每一句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忘了时辰,忘了周围的一切。
她感觉自己有千言万语要对伯明说,想回答他的各种问题,再应答他的思念之情。当即,她寻出纸笔,一口气也写了近三千字的信。
院子里,那位带信的男人受到招娣热情的款待,给他端出好些吃食。因天色已黑,招娣挽留他在此留宿一夜,这是待客之道,她自是懂得。何况,此时她觉得这个人不仅仅是个客人,而相当于是她家的恩人了。
直到饭菜端上桌,招娣才来唤樱娘去吃饭。银月已抱着小语回她自家了,仲平和季旺也已干活回来。他们哥俩得知大哥来信了,也是万分激动,他们也很想知道大哥在信写了什么。但是樱娘久久没有出屋,他们也不敢轻易去打扰。
招娣知道樱娘肯定将信看了好多遍,呆在屋里这么许久应该也差不多了。“大嫂,快来吃饭吧,你不来吃,客人也不好动筷子的。”
樱娘闻声放下写好的信,随着招娣来到厨房。她不停地给送信之人夹菜,还说自己写了一封回信,希望他能帮着带给伯明。
送信之人听说樱娘还会写信,当场惊呆。以他的见识,村妇们是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哪里会写字,更不可能会写信了。
招娣见他惊讶,十分骄傲地说:“我大哥曾经教过我大嫂识字写字,我大嫂也算得上半个文人哩!”
樱娘浅浅一笑,“还半个文人哩,连文人的边都沾不上的,只不过会写几个简单的字而已。”
仲平见樱娘心绪虽难平,但还能把控得住住,便说道:“大嫂,等会儿你将大哥的信读给我们几个听听可好,大哥有提及我们么?”
樱娘还在回味着那封信,应道:“你大哥怎么可能会忘记你们,就连小暖都提了好几遍哩,还说叔昌现在都已经当爹了。他还说,他好想亲眼看着我生……”樱娘说到此处有些哽咽,没有接着说下去。
大家也不敢再说什么让樱娘伤怀的话了,除了叫送信之人多吃饭菜,他们都是默默地吃饭。
饭后,叔昌和银月过来了,一家子围坐在一起听樱娘读伯明的信。当然,樱娘跳过了许多伯明对她思念的句子,这种厚重的思念之语,她自己体会就好,念出来可别让弟妹们笑话,毕竟有些话语过于缠|绵了。
这一夜,樱娘像搂着宝贝疙瘩一样搂着这封信睡觉。她知道,这封信会成为她往后的慰藉。只要想念他,她拿出信来读一读,心情就能舒畅许多。
这一夜,她梦见了伯明,伯明朝她羞涩地笑着,还说道:“樱娘,我回来了。”樱娘大喜,朝他扑了过去,将下巴抵在他的肩头之上,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却感觉他的肩头不够结实。不知怎么她就惊醒了过来,原来自己是侧着靠在软绵绵的枕头之上,手里搂的是被子,果然是不够结实啊。
她起炕时,天色才刚呈鱼肚白色,此时厨房里已是热闹一片,招娣和云儿早早就起来了,正在为送信之人做丰盛的早饭哩,因为他说吃过早饭就要回家去了。
吃过饭后,樱娘把自己写好的信交给他,还另外给了他三百文铜钱,以表一家人对他的感谢。这时招娣把分家时分得的一两碎银子拿了出来,希望送信之人把这个也带给伯明,因为伯明为了托信已将身上的那一两银子花掉了。
送信之人连忙摇头,严肃地说道:“可千万不要给他带银子了,听说前段时日有人因为身上带着银子,被人惦记上了,后来不知怎的就闹大了,还闹出人命来,可是丢了三条人命啊!另外,修别宫乃圣上亲点钦差大臣督守,监管甚严,若是偷跑出来写信被抓到,可是要被严惩的。”
樱娘听了神色倏变,“招娣,你把银子收起来,不要送了,可千万别给伯明惹麻烦。这位大哥,你若是真能见上伯明一面,叫他以后千万千万不要再冒险出来写信了,让他照顾好自己,不要挂念我们,大家都过得好着哩。”
送信之人得了樱娘的再三嘱咐,便要走了。仲平和季旺将他送到村口,直到瞧不见他的人影才回来。
樱娘一直有些坐立不安,伯明在信里写他在那儿好像一切都很安稳,活儿不算累,也不挨饥渴,监守们也不凶悍。可是从送信之人的口中得知,情况好像并非是这样的。
她只好自我安慰,伯明和梁子都是良民,懂得自律。无论管得有多严苛,只要不犯事,他们应该能平安归来的。
再过十来日后,送信之人已回至家里好几日,终于寻到一个机会去打听伯明之事。没想到他打听的却是伯明和梁子这对堂兄弟被蕴州官府差役给带走了,具体所为何事人家也不会跟他说清楚的。
开始他还想再来一趟栾县永镇,将此事告知樱娘。可是考虑到此事只会给薛家带来忧虑,一个小小的农家又怎么斗得过官府?何况他上次见樱娘挺着那么大的肚子,这几日应该就要生了,可别因听到此事而惊动了胎气,闹得她难产或出人命,那可就是他的罪过了。而且他也怕给自家惹祸,他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没敢来。
此时,伯明与梁子被莫名其妙地关在蕴州大牢,也没有人来提审他们,只不过前两日被带到堂前被一群人围观,这群人应该就是那对被打死的堂兄弟的家眷。
伯明明白了,钱银宝他已经不在世了,可这些人不出这口气不足以解恨,且又惊动了巡抚大人。蕴州官府只好将他们两位给带来了,谁叫伯明是钱银宝的亲戚呢。梁子更加无辜,就因为他是伯明的堂弟也连带着被关进来了。
梁子背靠着阴潮的土墙,苦笑道:“大哥,那些人不会是要一命抵一命吧?要咱们这对堂兄弟给那对堂兄弟偿命,然后将咱俩押上法场?”
“怎么可能?官府虽然暗黑,但也不至于如此滥杀无辜,咱俩又没掺和打架之事。他们是不可能为了让那些人出气,而丢掉自己乌纱帽的。我寻思着,官府只不过是将咱们抓来走个过场,待平息那些人的怒气后,还会送咱们回工地上去的。”
梁子觉得伯明说得有道理,官府不至于为了一桩案子又弄出另一桩冤案来,所以也就安心了,“前日在堂前,听那些人说已经派人去永镇了,好像是要找钱秀才家赔两条人命的钱,据说要一千哩。”
“一千文?”伯明听上去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不是也太少了?
“哪呀?是一千两!钱秀才一家投胎十次也挣不来这么多钱呀!真不知他家该怎么办?”
伯明与梁子一起叹息着,钱家以前猖狂得意够了,现在这是要倒血霉了。没了儿子且不说,还要倾家荡产,只是倾家荡产也填不上这么个大窟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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