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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谢思言才十岁。那等触目惊心,她至今记忆犹新。后来却听闻,那并非魏国公打得最狠的一回。这种家法于谢思言而言,不过家常便饭。
谢思言的童年跟别家孩子迥异,毫无乐趣可言,有的只是念书和责打。魏国公府富埒王侯,但谢思言幼时却没有一样玩具,魏国公也见不得他有贪玩的时候。
他如今才从抱璞回来几天,又要换书院就学。
这种日子,寻常人怕是一天都过不下去。
杨顺接过冷着脸的世子爷塞来的匣子,一时懵了,世子爷特特挑起韦弦书院的话头,是要陆姑娘往下问的,陆姑娘连声嗟叹是怎么个意思?
陆修业回来时,瞧见谢思言的神色,以为妹妹又跟世子起了龃龉,自家做主将妹妹买的吃食全给了世子,转头让妹妹再买一份。
谢思言发现陆听溪的口味倒是专一,这些吃食跟先前在陶然亭里摆的那些大致相同。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那张被供在正中央的黑白画像。
陆听溪见谢思言神色难言,以为他不肯领受,谁知他收了东西就作辞了。
一回府,陆听溪就被三姐陆听芝拉了去。
“今儿家中可热闹了,”陆听芝兴冲冲道,“非但来了永定侯世子,还来了沈公子的帖子,沈公子差人说稍后便到。你来得正好,沈公子的侍从刚到,带了好些馈赠来,娘唤我们去前头接礼。”
“什么来得正好,”陆听惠上前,“才到了一批。这头一批礼必是要给祖母和三婶一房的,哪有五妹妹的份儿,三妹快莫说了,别让五妹妹空欢喜。”
一旁的三太太孟氏笑得合不拢嘴。
沈惟钦和左家一拍两散,必是瞧着陆家那事不会有所妨碍,要转而和陆家交好。沈惟钦是她三房的表亲,说不得还有求娶三房姑娘的打算。她膝下两个女儿,娶哪个都好。
沈惟钦毕竟是楚王的孙儿,她若做了他岳母,那就是王府的亲家。
礼物分两批,第一批自是给老太太和三房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如今老太太、大嫂叶氏、各房姑娘并府上有头脸的下人全到了,她犹嫌不够,恨不能把阖府的人都叫来,仔细瞧瞧她三房的排场才好。
她许久没有这样长脸的时候了。
陆听惠拉着三房的堂妹陆听芊,含笑说事先跟她定下,等拆了礼,让她头一个看。
侍从献礼于老太太后,陆听溪发现那个捧着礼单的长随仿似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又叮嘱身边侍从几句。
三老爷不在,孟氏见几个小厮又抬了一拨礼进门,整了裙钗,喜滋滋上前招呼:“就搁到折屏那边,过后我再着人搬到三房去。”
沈惟钦是陆家三房的表亲,三老爷万没想到沈惟钦会在入京后不久就来拜访,正要叫自己两个儿子去伴客,却见沈惟钦突然起身,提出要陆修业带他出去走走,三老爷只好派了陆修业去。
沈惟钦出了中堂,在陆修业的带领下去了后头新葺的园子。
沈惟钦眸中的困惑之色越发深浓。
两月前,他从混沌中醒来。据脑海涌流的记忆来看,他是楚王庶孙,武陵王的异母弟弟,已被授了镇国将军,当时正重病昏死。这具身体不知昏睡了多久,他醒来后羸弱不已,养了好一阵子才转好。养好了病,他就与母亲李氏赴京,跟左家议亲。
但他心中总有个模糊的念头,他并不是沈惟钦,真正的沈惟钦已在那场大病中身死,他只是因缘际会下接替了沈惟钦的躯壳而已。
因为他脑中还残存另一份记忆,一份与沈惟钦全不相干的记忆。那记忆里只有学识部分是明晰的,旁的都太过稀薄,他一时无法拼凑。
在先前入京途中无意间瞧见陆听溪时,他一颗心竟骤然紧缩。眼下来到陆家,那种诡谲怪诞的错乱感再度袭上心头。
他似乎丢失了一段至关重要的记忆——这一认知令他格外躁郁。
陆修业也是满心疑惑。他听闻沈惟钦性喜招猫逗狗,以为是个学业荒疏的,但他方才与之一番攀谈,却觉这人倒似学问极好。
陆修业一面感喟传言不可信,一面跟沈惟钦搭话:“那日途中相遇,是给我那伴读扫墓归来,又另有旁事,叙礼匆匆,您莫见怪。”
他见沈惟钦只是出神,又掏出邱先生那道题面给沈惟钦看:“您受累,看看这题目可会解?”
原也只是随口一试,却不曾想,沈惟钦看罢后,只略一顿,点头道会。
沈惟钦自己也觉不可思议。原本的沈惟钦读书上头确实稀松,这份关于学识的记忆显然是不属于沈惟钦的。不过他原就不打算伪饰成原来的沈惟钦,只将自己的变化推诸大病上头便是。
陆修业喜出望外,问过解法,道了谢。待送走沈惟钦,径去寻妹妹。
“我特地让他解得浅些,妹妹仔细琢磨琢磨措辞,届时就能瞒天过海了,他不会告诉邱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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