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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战役,他回来之后,在心理监测中心待了很久,名为‘疗养’。我们那批活着回来的人去疗养的多了,但短的一个月,长的三个月都离开了。要么回到了舰队,要么就退役了。只有何欢,他待了半年。”
许冲低下头,手指收紧,因为用力指骨泛白。
“他的主治医生就是那个吴润吧?”贺行问。
“嗯。我知道吴润吃过你的拳头,但我还是要说,吴润作为舰队最有名的心理治疗师,他还是挽救过很多操作员的。后来何欢回归之后,虽然他看起来还是从前的样子,会跟我们开玩笑,会故意来撬我们的墙角,但是……不一样了。他跟我认识的那个何欢不一样了,尽管我根本不知道哪里不一样。”
“人回来了,魂却好像不在躯壳里。”贺行说。
许冲愣了愣:“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贺行垂下了眼睛,想起自己从那场战役回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关城在哪里。
当医务人员抱歉地告诉他整艘战舰只有他一个人生还的时候,贺行连呼吸都觉得很疼痛,周围一切都暗了下来,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逼仄闷热的舰舱里,争分夺秒地要往回赶。
“听说关城在黑魇之战里救过何欢,所以吴润一直想要找到关城的录音影像,想要鼓励何欢。甚至还来问过我,因为我和关城曾经在月球要塞上共事过一段时间。”
贺行愣了一下,立刻侧过了脸:“你说什么?谁在黑魇之战里救过何欢?”
“关城。”许冲停了停,“哦,对了。黑魇之战里你跟关城是同一架战舰。你有印象吗?”
“哈?没有……我并不是一开始就在火控手的位置上,是最后几个小时逼不得已顶替上去的。”
贺行皱起了眉头,用力地想了半天。
“他当时的战舰编号就是21。这也是为什么新一代战舰【狂揽】按道理编号应该是00或者01,但是他却非要用21做编号的原因。”
许冲的话音落下,贺行的脑海中有什么划过,从大脑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就像是过了电,一阵颤动。
“他当时的战舰编号是……21?”
“对啊,这我还是不会记错的。”许冲回答,“毕竟他现在还在用这个编号。”
“我……我知道了……”贺行把餐盘放下,站起身来。
“喂,你怎么了?”许冲拽了贺行一下,“是因为我提起了关城吗?”
“不……不是。是因为我……是因为我的记性太差了。我竟然没发现……”
贺行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一声一声更加用力,就好像拳头狠狠砸在密闭的黑暗里,又闷又沉。
他真的太蠢了,从他第一次见到何欢开始,他就满怀敌意,他没有想过要了解他,满脑子只想着怎么远离何欢。
他不喜欢何欢的笑容,不喜欢何欢看不透底的感觉,不喜欢他接近自己的所有方式。
可何欢却从头到尾都很清楚他是谁,一点一点给他需要的一切,包括安全感。
何欢并不是碰巧去看了那场比赛,也不是碰巧发现了他驾驶战舰的实力,而是他一直都知道。
明明让舰队把他召回,他就会一直陪伴在何欢的身边,哪怕再不情愿也要同生共死。
但是何欢没有。
一个人等待着另一个人敞开心扉的过程是煎熬而孤独的。
可是何欢选择了沉默。
贺行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何欢一旦说出来了——“你曾经救过我,而我一直在找你”,他就会心软,就会把陪伴着何欢当成自己的责任,把保护何欢当成对关城的补偿。
何欢看透了这一切,所以选择了独自承受。
贺行再要塞里奔跑着,差点撞到好几个要塞里的工作人员。
“嘿!贺行!慢点!”
贺行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心血凝结,明明在奔跑他却感觉不到空气的流动。
他其实和何欢一样,心底最深处的某个东西一直被封闭在闷热的舰舱里,紧绷到忘记恐慌,用所有的感官去迎接死亡的到来。
他们都没有真正的回来。
贺行一路狂奔,他要去的不是何欢的寝室,而是真正的出口。
当他打开何欢的房门,气喘吁吁,何欢正在整理着内务,把贺行的T恤叠好,头顶白色的光穿过了他的眼睫,坠落在他的鼻尖,他低着头的样子,很温柔。
“怎么了?”何欢抬起头来,看见贺行奔跑得头发乱了,额角还有汗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说你是不是吃太多超过了餐厅的份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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