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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启之的生死之谜如今已经是个不胫而走的秘密了,在姬宫湦布好的棋盘中,他手里的几枚棋子都十分清楚这位狠戾将军的下落。以这几位熟悉姬宫湦行为的人来看,他一定会扶郑启之上位,让他成为郑国的诸侯,如此便会将郑伯友架空。
若是放在以前,赵叔带相信郑伯友绝不会成为自己的威胁,可是眼下,一切情况都不同了。如今的姬宫湦非但不会杀了郑伯友,反而可能重用他;如今的褒姒则可能更倾向于郑伯友而不是自己。再加上郑伯友本身与自己的渐行渐远,叫赵叔带心中为此事甚是忧虑,才不想褒姒与郑伯友在宫里单独见面,他不希望他们的任何谈话是背着自己进行的。
褒姒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打量了一番赵叔带的面色,算不上太好。她几次起身劝酒,让赵叔带与郑伯友痛饮,郑伯友的酒量褒姒是有几分估量的,几次姬宫湦大醉而归,似乎郑伯友都还算安静,赵叔带则是鲜少喝酒,今晚必定无法清醒退席了。
席间舞乐的悉人们穿梭,郑伯友的神色几次闪过褒姒的面容,却不敢驻足停留,生怕自己的心事被别人窥探了去,除却少数几次必要的眼神交会,他尽量将自己的目光停在了大殿中央献艺的悉人身上。
被褒姒三言两语挡住了谈公事的步调,赵叔带和郑伯友只能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将家中的亲戚朋友都说上一遍,然后就是沉默的看着台上的舞乐,天色稍微暗了些,褒姒便起身告辞,“念儿还在琼台殿中等我,我是时间该回了,舅舅和郑伯请尽兴,如今这宫里难得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你就没有什么事情吩咐郑伯?”赵叔带看着褒姒觉得好生奇怪,人是她叫来的,此刻却什么都不说,褒姒摇了摇头,“我只是关心廿七的情况,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情?”
赵叔带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何褒姒不说实话,“只是关心廿七的情况何不写封书信?非要将人叫道面前来质问。”
“叫郑家的人知道,纵然在千里之外,廿七也还是我褒姒的人,若是想要为难她、欺负她,我是断然不会准许的!”褒姒如此回话道,关于秦国出兵一事只字不提,赵叔带面红耳赤,说话显得语无伦次、不分轻重,可见是已经有点上头了。
“在下知道了,我曾经向娘娘保证过,只要我郑伯友一日在,便一日不会委屈了廿七!”郑伯友看着褒姒说道,心一点点的往下沉,自己在褒姒心中如今竟然只有这点作用了,看着她的身影,他越发觉得有些烦躁。
“廿七当真不委屈吗?”褒姒看着郑伯友问道,这话犹如一壶冷水从郑伯友的头顶浇下来,他猛地从晕晕乎乎的酒醉中清醒了过来,木讷的看着褒姒,眼神对峙,他没有再将自己的目光挪开,她当日将廿七嫁入郑家就该知道廿七的命运了,他能保证的只是她不会受到责罚、不会受到损伤、不会挨饿受冻,其他的委屈超过了他的庇佑范畴。
“告辞了。”见郑伯友不答话,褒姒便再次说道,然后转身朝着太宰宫的外面走去,秀秀紧跟在一旁,几次朝后转过头去看着席上发生的一切,走出去了很远,她才开口说道,“郑伯看了娘娘很久。”
“是吗?”褒姒答道。
“郑伯对娘娘好像有些不同。”秀秀继续说道,带着些揣测的意味。
“是吗?”褒姒答道。
“以前只是听郑夫人说起,如今亲眼所见,倒当真是不同。郑伯看着娘娘的眼神,似乎比看着自己夫人时候还要用情,也就难怪赵上卿不敢叫你们在后宫中单独会面了。”秀秀分析道,心中有些不安,若是郑伯友对褒姒懂了真情,那么褒姒夹在郑伯友和大王之间……她不敢再想下去。
“是吗?”褒姒答道。
“当日大王忽然就将廿七许给郑伯,可是因为这件事情?”秀秀问道。
褒姒转而看着秀秀,沉默不语,秀秀才知道自己多嘴了,立刻低下头去说道,“是秀秀多话了!”
“在宫里这么多年,你也该知道隔墙有耳这个道理了!”褒姒说道。
“是,秀秀谨记娘娘教诲。”秀秀应声道,十分后悔同褒姒说这些话,以褒姒的模样来看,她对郑伯友的这份情愫并不陌生,更何况早就有听说褒姒在备受冷落的时候,一直是郑伯友前往琼台殿陪伴左右,两个人之间若说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倒是有些叫人生疑,秀秀看了看褒姒的身影,心中揣测着是否两人曾经……她掐断了自己的思绪,不敢再让这个危险的想象蔓延开来,深吸了口气,跑了几步朝前追赶上了褒姒的步伐。
天色不早,念儿早已陷入了沉沉的睡意当中,褒姒看着念儿,拍了拍他的襁褓,在他的身边坐了很长时间,才起身让秀秀放了水,她沐浴之后便回了寝宫,吩咐秀秀自己要睡下了,任何人不要来打扰。
秀秀应声,吩咐了在值夜的几位悉人,她的房间在离寝宫不远处,也不敢睡得太实,得竖起耳朵留意着褒姒房中的动静,生怕有人趁夜闯入其中。褒姒说是睡了,其实根本就没有打算要休息,她换了身衣服,从一身的素白换成了一身的漆黑,将裙子换成了裤子,掐算着时间也到了赵叔带同郑伯友吃完酒,各自打道回府的时候。
褒姒此番若是什么都不和郑伯友说,就这么叫他回去其实也无妨。毕竟不会有人相信她千里迢迢的叫来郑伯友,问了两句廿七可好,再给人原封不动的差遣回去。可是就褒姒而言,她便觉得这样并不妥当,如此一来,下次再叫,郑伯友来还是不来?来的时候带不带兵马?又带不带廿七?
这话如鲠在喉,必须要说出来,她利用姬宫湦留下的这条深邃的暗道,直接离开了宫宇之中,在大街上避开偶尔穿行的几个人群,朝着郑伯府上疾步走去,一路上左顾右盼,以防被人跟踪露出了马脚。
郑府一片漆黑,只有门上悬挂的灯笼还闪烁着微弱的光亮,褒姒行至后门,轻轻的拍了拍门上的铜环,无人应声,她有些着急,又加大了力度拍了拍。她担心郑伯友的府上没有悉人,自己此番前来若是无人应门只怕是白跑一趟了。
好在这次里面传出了脚步声,连问都没问是谁,门就被缓缓打开了,开门的人是郑伯友,他看着褒姒愣在了那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很久之后才猛然将门拉的更大了,请褒姒进来,看着侧身而入的褒姒,他有些不解的问道,“娘娘半夜造访,所为何事?”
褒姒转过身看着郑伯友,他竟然穿着内里的衬褂,应该是已经睡下了听见敲门声又翻身而起的。只是没有想到半夜造访的会是个女人,也就没有想过还要将衣服穿得整齐,此刻被褒姒打量了一下,郑伯友才觉得有些难堪,“我……”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先去换身衣服!”
“不必了,”褒姒拉住了郑伯友,“我不能逗留的时间太长,万一夜里琼台殿发生了什么事儿,秀秀一个人也应付不了。”
“娘娘有什么事情请直说。”郑伯友躬身问道。
“我同舅舅的关系,如今你也看见了,他处处防备于我,大殿之上我不便开口。”褒姒说着叹了口气,随着郑伯友往前走,夜半造访显然是不想为人所知,郑伯友只能硬着头皮将褒姒带入了自己的卧房当中,褒姒坐在靠窗的位置,接着月光还能看清些东西,郑伯友坐在床头,尽量靠近褒姒的方向问道,“你和赵大人何以至此?”
“你和舅舅过去不也是至交?”褒姒问道。
“我只是因为心胸狭窄,对赵上卿利用我一事始终不能介怀,我想娘娘大概不会拘泥于这些小事当中。”郑伯友说道。
“郑伯就不必客气了,你若心胸狭窄,那只怕心胸宽广的人倒也不多。”褒姒说道。
“娘娘此番专程前来,应该不是为了特意褒奖我的!”郑伯友的面上有了些笑意,只是在黑暗之中难以察觉,他的声线还是发紧,喉咙有些发干,毕竟是喝过了酒水,此刻觉得渴。他起身想去拿桌上的茶杯,又不好意思,这个意图被褒姒洞悉,她拿过桌面上的杯子递给了郑伯友,郑伯友面色通红的接过茶杯,小声地说了句,“谢娘娘。”
“我也说不清我和舅舅到底是为了交恶的,只是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妥。”褒姒说道,赵叔带对于权势的*太甚,手腕又太过凌厉,希望每件事情都在自己的控制当中,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当日念儿抓阄,褒姒就已经窥探了出来,而其后的命褒姒勾引褒洪德一事,更是将他对权势的*彰显无遗。而这些,褒姒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开口和郑伯友诉说,
“娘娘也许只是想得太多,”郑伯友宽慰道,“如今天下形势太过严峻,赵大人做事小心、瞻前顾后也是理所当然的。至于对后宫的统辖、对娘娘的*,也是非常时期,娘娘不必将此事看的太重。”
“我来也不是听你劝我的!”褒姒觉得有些好笑。
“哦……”郑伯友这才猛然想起,褒姒是专程到访,而不是他信步所至,途中偶遇,互诉衷肠的!“我喝了些酒,如今有些不太清醒,还望娘娘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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