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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一刻,贡院的铜钟敲响了,应试的学子们陆续走出了贡院大门,神情不一的散去。
朱允炆折扇不时拍打着手心,神色颇为不耐了,扭过头对袁忠道:“你进去问问学政,是不是有人在号房里睡过头了,让他帮忙巡查一下。”
“是。”
萧凡有气无力道:“不必了,他已经出来了……”
朱允炆抬头望去,不由大吃一惊,只见两名巡考的兵丁一左一右架着一位书生,蹒跚的走出了贡院,书生衣衫凌乱,眼神涣散,鼻青脸肿如同猪头一般,书生的后面还跟着院试的主考官,主考官一脸尴尬的擦着老汗。
“解学士!你……你怎么成这般模样了?”朱允炆抢上前去,放声悲呼道。
书生艰难的抬眼,望着神情悲痛的朱允炆,青肿无神的眼睛眨巴两下,顿时泪如雨下,哽咽道:“殿下……殿下啊!臣,……苦哇!”
“是谁?谁把你揍成这副模样的?孤必为你报仇!”朱允炆满腔激愤。
“殿下……呜呜,殿下,您要为臣做主啊……”书生感动得泪涕交加,奄奄一息的模样仿佛大限在即。
萧凡满脸愧色走上前来,讨好的朝书生笑了笑,然后一拱手,还未开言,书生便看见了他。
如同打了鸡血似的,书生挣开了搀扶着他的兵丁,猛地跳了起来,然后退开两步远,摆了一个金鸡独立的造型,两手还搭了个鹰爪功的花架子,嘶声尖叫道:“你这恶贼!你别过来!告诉你,我也是练过的,我不怕你!”
此刻的书生满脸鼻涕眼泪,神情惊惧惶然,披头散发像刚被人凌辱过的小受受似的,盯着萧凡的目光如同看着杀父仇人。
见此情形,朱允炆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扭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羞愧满面的萧凡,指着书生惊愕的问道:“他……这是你干的?”
萧凡臊得满脸通红,慨然而叹:“今天的我确实有些不冷静……”
“恶贼!把我害得这副模样,你一句不冷静就交代过去了?”书生执拗的摆着鹰爪造型,满脸悲愤的大叫。
朱允炆羞愧得脑袋快藏裤裆里去了:“咳咳,介绍一下,这位是萧凡,我的好友,这位……唉!这位是翰林学士待诏兼御史……解缙,解学士。”
“哎呀!原来是千古才子解学士,幸会幸会!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滚开!恶贼!”
大明皇宫,武英殿内。
刚刚开春,天气仍带着几分严冬的寒意,怕冷是老人的通病,东暖阁的炭火仍旧烧得通红旺盛。
朱元璋倚在椅背上,右手握拳遮住嘴,使劲咳了两声,然后疲惫的叹了口气。
朱允炆遇刺令他对满朝文武生了杀机,从去年底到今年初,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朝中六部的尚书侍郎,包括大理寺,太常寺,督察院等等六部九卿被他杀的杀,撤的撤,满朝文武仿佛又置身于当年胡惟庸蓝玉谋反案之后的恐怖清洗中,终日惶惶不安,朝堂处于一片紧张颓靡的气氛。
朱元璋还想继续杀人,他觉得没杀够,朱允炆被刺,对他而言是个很大的刺激,原以为对朝堂,对天下已尽在掌握的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掌握得还不够,很不够。
他想留给朱允炆一座铁桶江山,这座江山如锦绣般精美,如画卷般秀丽,最重要的是,这座江山交到朱允炆手上时,它必须光滑如绸缎,没有丝毫荆棘留在上面,绝对不会扎了孙儿的手。
——原以为他已经做到了,现在看来,他还没做到。暗里仍有敌人在觊觎他,仇恨他,妄图颠覆他,这是朱元璋绝对不能容忍的。
这个藏在暗处的敌人是谁?朱元璋无数次问自己。
京师的大臣?或是某个被他诛杀的功臣后人?胡蓝党案的余孽?或者……某个分封异地而又对皇位有着觊觎之心的皇子?
朱元璋立马将最后一个猜测踢出脑外。
他的皇子个个都是安守本分,忠孝仁厚的好儿子,绝对不会做这等无父无君之事的。
必是胡蓝余孽!朱元璋在心中狠狠的下了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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