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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威远侯顾松来到了大牢之中,他去的是曼陀公主的牢房,摒退了众狱卒。
谁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众人只看到,他出来的时候,坚毅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就仿佛走了很远的路一般。
他握着腰际的刀柄,微靠着墙,眯起虎眸。
此时正午的阳光照过来,照进他眯起的眼缝里。
和曼陀公主的谈话,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越发窥见了一个不属于这个世间的什么。
不过他知道,自己只能选择闭嘴,什么都不能说。
白茫茫的阳光,这是一个晴天白日的世间。
他的妹子,娇俏柔软,让人疼入心坎。
幼时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想着,假若曼陀公主所说,不是一场烟火燃放时的虚幻的话,那一切将是多么冰冷和无奈。
阿宴,到底是用怎么样的心情陪着母亲和自己娇笑嫣然,又悄无声息因势诱导,最终成就了他们一家今日这显赫风光的地位。
镇南候顾松唇边扯出一个笑来,挺起健壮的身子,握着刀,一步步地往侯府走回去。
一旁的小厮见了,忙牵着马过去:“侯爷——”
可是顾松却置若罔闻,仿佛他自己就是一把钢刀,就这么挺拔而僵硬地往府里行去。
回到府中的时候,一众丫鬟小厮见了,一个个都行了礼,他缓慢而坚硬地穿过一个个庭院,走过这御赐的府邸,最终来到了自己房中。
房门前原本有几个小丫鬟正在那里守着的,此时见了,忙去通禀屋里的侯夫人。
不过顾松大步一迈,已经走进去了。
进到房间里,却见他的夫人正在那里低着头,手里拿着一个绷子,低头认真地绣着。
阳光透过贴着红色喜字的窗棂洒进来,落到她的发间,为她柔顺的发丝笼罩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她听到了动静,抬起头,看到了他,便是往日再轻淡的一个人,也是微惊。
当下忙放下手中的物事,起身柔声问道:“侯爷,你这是怎么了?”
顾松的脸色惨白,脸上一点神情都没有,双眸遥远空茫,这越发让陈夫人蹙紧了眉,当下握着他的手,低声唤道:“你若是有哪里不适,便叫大夫过来看看?”
顾松木讷地动了下,总算渐渐回过神来,忙摇了摇头,低哑地道:“我没事。”
陈夫人看着他那个样子,哪里像是没事的呢,当下只好道:“你若是累了,便躺下歇息一会儿吧?”
顾松一时有些精神恍惚,听到这个,便点头:“好。”
于是陈夫人便扶着他躺下,弯腰帮他脱去了鞋袜,又细心地为他盖好了被褥,温婉地从旁道:“你先睡,我在旁边忙着,若有是有什么事,你便叫我就是了。”
顾松呆滞地望着他这新婚夫人,只觉得满眼都是如水一般的温柔细致,他脑中无法控制地开始想起曼陀公主所说的话,想着若是一切都按照本来的轨迹,这个犹如三月春风一般的轻淡女子,其实本和自己无缘。
她的命运,竟然是孤独地守在深宫内院,寂寞而恬淡地伺弄着那一亩三分地吗?
顾松臂膀一动,反手握住那个打算抽手离开的女子,哑声道:“你先别走,在这里陪陪我吧。”
陈夫人倒是微愕,只好点头,守在一旁道:“嗯,那我不走好了。”
顾松怔怔地望了一会儿陈夫人,便缓缓地闭上了双眸,渐渐地睡去了。
这陈夫人从旁守了半响,见自己夫君合眼睡去,不免细细打量了一番。
却见他浓眉虎目,鼻梁挺括,双唇硬朗,其实他长得并不难看,平日里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风。
这么年轻好看,已经是封侯拜将了。
纵然外人传言,说是到底靠了他妹婿那边的提拔,可是那又如何呢,昔日他跟着容王南征北战,那都是拿命拼搏出来的。
正这么看着时,陈夫人便见顾松额头上有一个疤痕,不过一指宽罢了,却也狰狞。平时因头发掩着,并无惹人注意,如今细细查看,其实那疤痕距离太阳穴极近的,若是一个不幸再偏几分,怕是这命都要没了的。
一时陈夫人眸中泛起些许温柔,心中也生起怜意,想起昨日个他忽地握着自己的手,说是要不纳妾,不踏烟火之地,从此后举案齐眉好好过日子的话来。
当下陈夫人唇边泛起一抹笑来,说到底是自己许了一生的男人,从此后要相伴一生的。
以前的事,纵然他有什么不对,自己若能忘记,那便慢慢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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