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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阳很是疑惑,虽然同徐江南相处的时间才一天不到,但是也没见到他如此郑重的样子,就连碰见韩家那位身法鬼魅的老者,也是谈笑自如,如今这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实在是太过罕见,不过他也是咬咬牙,同之前义愤填膺说那些读书人的神情判若两人,不动声色的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徐江南转过头,正想着说让魏阳先走,却没想到他已经有了先见之明,跟自己有了十来步之远,见到自己回头,也是尴尬一笑,说了句有缘再见,话音还未落,急忙转头跑路。
徐江南乐呵一笑,并没有觉得说人心凄凉,反而平静的回头,解开腰间的酒壶,喝了口酒,又取下桃木剑,将剩余的酒都浇在了上面,该来的迟早要来,躲不开。
来者便是方云和吴青,二人二马,一前一后绝尘而来。见到提着剑的徐江南,方云在离着还有百步左右的样子,一拉马缰,停了下来,二人下马之后,方云将缰绳递给吴青,低声吩咐几句。说完之后再没给他半点脸色,转过头,朝着徐江南微微一笑,握着古朴剑鞘徐徐走了过去。
吴青显然不乐意,幽怨喊了句公子,眼见再没回复,顿了顿脚,却没上前,止步不走。
方云走到在离徐江南大约三十来步左右的样子,停了下来,轻笑一声,像是想让徐江南死个明白一般说道;“金陵方家方云。”
徐江南既然知道这二人是为了自己而来,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随手将酒壶往身旁一抛,声音平淡说道:“凉州徐江南。”
方云见到徐江南这番恬淡的表情,像是有所依仗一般,也不着急,反而将九正剑连同剑鞘一起竖插在地上,望着徐江南轻声说道:“诶,听说你爹死之前也算是个只手通天的官,怎么着到你这里,就变了味,沦为了贼。”
徐江南微微闭目,喃喃念了几句,心里嘲笑,官?什么是官?两张口?一张说名,一张为利?又是抬起眼眸,至于方云说的贼,他没有解释,也没有解释的想法,微微抬手,桃木剑直指方云,冷笑说道:“打不打,不打小爷可就走了。”
“满身草寇气息。”方云满脸不屑说道,“既然你想早点上路,本公子也就成全你。”说完之后,一脚用力踩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随后身影焕发,先踏一步,再背手握住九正剑鞘,九正剑瞬间破土而出,又是重踏一步,紧接着一跃而起,一声轻鸣响起,古朴剑鞘裹挟着刺耳风声朝着徐江南暴射过来。
徐江南并不慌张,多少次生死一线都走过来,还没去徐暄那里拜拜,他可舍不得死,今日一战,就算响彻不了天下,也要让西蜀道的人看看,让那些庙堂的看看,徐家的人,可不是只有徐暄一人能踩在你们头上。
一战惊不了天下人,一战也成不了名,但这一战的的确确明明白白的彰显了一个事实,徐家子初露峥嵘。
徐江南踩着麻履的脚掌缓缓在地面上旋转半圈,随后重重踏下,血红气劲瞬间弥漫全身,一剑挥劈,先斩开古朴剑鞘,随后借力猛然之际,身体朝着高高跃起的方云暴冲过去,丝毫没有顿挫,果断至极。
方云感受到徐江南的冲天果决,也是微微侧目,没想到也就几日不见,这心境上更上层楼了,不过对他来说,也仅仅是觉得有些棘手而已,而且对他来说,徐江南越强,他的斗志也是更甚,也正是他想要的,方云一声清喝,不再掩藏自己的气息,七品浩然剑气从体内喷涌而出,虽然丝丝连绵,但只要剑气破体,这就是踏入七品的标志,一剑长虹,破空应势斩下。
徐江南瞧着方云外溢的剑气,瞳孔微缩,不敢盲目硬接,剑走游龙,一脚踏在虚空,空间微微一滞,一股微风在脚下渐生,徐江南借着这股微风,身姿微微偏移。
方云眸子冷凝,冷笑说道:“想跑?可惜晚了!”九正剑斗转幻影,数道剑影迭次出现,首尾相接,朝着徐江南激射过去。
剑气如荒,宛如划破了空气一般,刺耳尖锐的声音携带在内,恰如流星。
徐江南眉头微皱,先是一剑挑开首至的皓白剑气,继而接连挑开后面数道,只是每一次挑飞,手上劲道便要弱上几许,又一次挑飞之后,后力渐无,新力未生,看着又是掠过的剑气,徐江南微微一怔,眼瞧着躲避不了,徐江南将桃木剑竖立在身前,另外一手扶着剑身,皓白剑气同桃木剑在空中相交,先是一顿,继而就同被桃木剑斧劈开来一般,向两边溅射过去。
方云眼见此情此景,也是轻哼一声,在空中耍了道剑影,一手往中心一覆,徐江南顿生不妙之意,决然侧头,果不其然,原本分向两侧的剑气忽然之际又在桃木剑后汇成一道,擦脸而过,那股子尖锐如刀刃的剑气擦身而过之后,或是扫在树枝上,枝条透体,立即跌落,又或是落在地面上,镶嵌进去,留下道深深的剑痕,似乎就像是用剑划过的一般。
接下所有的剑气之后,徐江南力气尽无,身形急退的落回地面,又是后退数步,这才止住身影。
而方云则是在空中旋转一圈,潇洒落地,二人天壤之别的动作形成鲜明的对比,高下立判,方云看着徐江南,轻声说道:“即便你心境再上,境界上的鸿沟你跨不过去,自然一切都是徒然。”
徐江南接下数道剑气之后,手腕微麻,听到方云所说,也没急着应声,反而用手抹了抹面颊,不抹还好,一抹上去,一道血丝若隐若现,这是最后侧脸躲过去的那道剑气留下的,锐利如锋,若不是心生警觉意,那道剑气就不是擦脸而过这么简单了。
徐江南一如既往的盯着方云,这是他在生死界限上琢磨出来的道理,第一次就是太过相信人,被人用匕首从腰间给捅了进去,再后来徐江南无论相信不相信,都会看着对手,当存着善意去对待恶人反而受到恩将仇报的待遇之后,徐江南就不介意用恶意来揣测善人,提起左手扫去脸上的血迹,放在嘴边,舌头轻点,瞬间血腥味就在嘴里弥漫开来。
徐江南寒眼望着因为刚才舔血举动而微蹙眉间的方云,冷漠说道:“是吗?”话音一落,真元充盈全身,六品的气息也是毫不掩饰的暴露出来,争锋相对。
方云看着一身淡淡血色气劲的徐江南,寒眉冷声说道:“你爹纵为国贼,好歹正途之人,善恶可分,没想到你却满身邪念,心境纵然如镜,又如何得道,天理难容。”声音浩荡如同来自九天之上,声如阵雷让徐江南耳膜都觉得隐隐刺痛。徐江南闻言却是缓缓垂下眸子,像是被这番天雷之音给震慑住了,俯首悔悟。
吴青站在远处,先前还是心急火燎的,又是搓手,又是顿足,茫然无措,生怕出了岔子,让公子受伤,只是方云有言在先,不准他再私自出手。好在一番交手之后,自家公子稳如泰山,七品撼六品,虽然只是一品之差,如同隔山。心情沉稳之后,也不再慌乱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只是这番在路中交手,这些过往的路人,怎么说也生于西蜀道,长于西蜀道,就算功夫差一点,眼力劲还是有的,不敢往前,却是聚精会神的看着路中心的二人,窃窃私语,不过之后听到方云所说邪魔妖道,皆是有些骚动起来。
不过好在人多,徐江南也不是一副五大三粗的蛮横样子,同他们所想的嗜血人士不一样,又加上如今方云一面倒的局面,倒不至于慌不择路的逃跑,各自对望,又是镇静下来,毕竟这番生死对拼可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回去后添油加醋那么一说,指不定能骗好多顿酒喝。
而正是同时,有一人在马车内温酒,穿着打扮不同常人,举止更加不似常人,斜着身子躺在马车内,醉眼迷蒙,一手端着酒杯,晃晃悠悠,然后一饮而尽。
正是这时,有一个耳边别着银耳环的男子跨上马车,敲了敲车栏,说道:“先生,那两人已经交上手了。”
车内斜躺的人便是李显彰,闻言之后,嗤笑一声,眯着眼哦了一句问道:“说说看,孰强孰弱?”
更一万依旧那副脸色,声音没有丝毫感情说道:“先生,你看中的那人怕是打不过。”
李显彰像是预料到了这番情景,摇摇晃晃爬起身子,给自己添了杯酒之后,又是瘫软下去,端着酒的手肘拄在车板上,酒水顿时洒出一些,潜入衣襟或者遁入马车的缝隙中消失不见,李显彰闻了闻酒,另一只手指了指更一万,笑了笑,像是反问自己一般,又或者说是没有理解更一万的话语一样说道:“是吗?”
更一万默不作声,没有再说第二遍,对于李显彰,他知道自己的职责,就是听着就好。
李显彰也没等多久,回过神来,指了指更一万,摇摇头笑道:“你呀你,还记得上次在非鱼池我说了什么吗?”
更一万点了点头。
李显彰没等他说话,自言自语说道:“有时候杀人未必是杀人,不杀人又未必不是杀人,输了未必是输,胜了也未必是胜啊,天下正邪两分,究竟什么是正,什么是邪,谁说得清?”又是仰头一饮,饮完之后,似乎觉得不过瘾,又是爬起身子,径直将酒壶端起,低下头,下了马车,也不看更一万一眼,晃晃悠悠往外面走去。“去吧,送他一箭就好,就算某偿还给他的一酒之恩。”
说完之后,李显彰看了眼手上的酒杯,怔了一小会后洒然一笑,将酒杯往后一抛,温酒向长空,畅饮不止。
“好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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