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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年,四联从“金鱼胡同”搬到“清华园浴池”楼上,洗、剪、吹、刮脸,一整套是十五块。
95年,国家取消了服务业统一牌价,允许各家按照市场情况调价,价格涨到了二十五块。
99年,搬到王府井金街之后,又涨了些。
而老张剃头、刮脸,一次收六元钱。
哦,对了,他偶尔还给老伙计“放睡”,这是送的,不要钱。
放睡是一套从头到腰的推拿、按摩术,双手并用,捏、掐、捶、攥一起,做得好,令人如梦神仙。假如遇到有脱臼的人,或是筋骨扭伤,也可以紧急处置。
陆老头摸了摸脸上的胡茬,人老了头秃了,胡子依旧像野草……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习惯一个新的剃头匠……理发员……现在是叫理发师。
他心想,这人啊岁数越大,认识的人就越少,反倒是熟悉的鬼越来越多了。
“想什么呢。”老伴张爱兰拉了他一下。
“我……”陆老头习惯性的俯身去她耳边,张爱兰比他大一岁,身体还算硬朗,但耳朵不好有些年了。
张爱兰轻轻推了他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表情有些得意的说,“我带助听器了,妮子带着去配的,戴在耳朵里都看不出不来。”
她之前总嫌弃助听器带着难看,走在街上谁都知道她耳背,妮子带着去配就乐意了,这是隔代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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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头笑了,“我想让妮子给买个电动的剃须刀。”
“你不会自己买。”张爱兰说了一句,想了下,又说,“回家换身衣服,咱去趟照相馆吧。”
“妮子昨儿个不还给我们照过相?”
“你能用妮子照的相,当遗相啊。”张爱兰埋怨了一句,又叹气,“老张就不爱照相,用的那照片比他儿子都年轻,不像话。”
老张的老伴走的早,他自个走的时候,儿子正好去外地出差。
那天该是给老李剃头,老李等了一天,人没来,打电话也没人接,入夜了老李翻来覆去睡不着,喊来了儿子,非要去老张家里看看。
推门进去,电视开着,墙上挂着他年轻时的照片,但人已经没了。
老张走了,什么都没留下,把陪了他一辈子的手艺也给带走了。
没办法,后辈看不上,反倒是那块hwb为了羞辱他而留下的钢布条,如今多多少少能换些钱。
陆老头想起悟性高又勤快懂事的李记,心里宽慰了不少。
至少自个哪天走了,会有人说,我这手艺是陆益善传下来的,师公是萃华楼的掌勺张德章老先生,这也算对得起岳父给的一身本事了。
陆老头是个乐观且容易满足的人。
他拉着张爱兰的手,挽在自己臂弯里,乐乐呵呵的说,“走,去照相。”
张爱兰象征性的抽了两下手,也就随他去了。
老两口照完相,是下午三点。
回去的路上,陆老头说,“院子太空,腾间房,找个人住吧。”
张爱兰问,“谁啊?”
陆老头笑,“一个爱贫嘴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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