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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宗听到杨光华这一番话,不由得就产生了一个疑问:既然你遵循这一理念、坚持这一原则,可为什么朕要你做宰相,你却总是放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不要,偏偏要辞让呢?这不是与你说的相悖吗?于是便问到:“光华呀,你跟朕之间这么多年,可以说是亲密无间,心有灵犀;也可以说是肝胆相照,休戚与共的,那我就想问一下,在蔡京拜相之前,你代理过宰相,可在你的坚持下,后来把宰相让给了蔡京。如果说那一次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太年轻,担心难以服众的话,那么这一次你已经是太师了,在朝野上下,也已经是公认的国之栋梁、江山柱石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想任这个宰相,还是要让出去呢?对这事,朕有点雾里看花的感觉,看不太明白呀。”
杨光华一听,就明白徽宗是对着自己刚才说的话来的,便很是痛快地回道:“皇上,其实,臣的做法,并没有违背无条件服从和拥护皇上安排的理念和原则。不管您安排臣做任何事,臣都是坚决执行的。即便自己并不适合做的事,臣也是先愉快接受皇上的安排,先把事做起来,等合适的机会,或者待皇上有了能够替代臣的条件和人选,臣才会提出把不适合的事情转移给适合的人手上。但若在臣向您提出要求、皇上并没恩准的时候,臣还是继续无条件服从皇上的要求和安排。”
徽宗听闻此言,脑子里迅速闪过杨光华的若干事情,的确如杨光华所言,便点点头,说:“是这样的。这也正是朕对你始终满意的原因。不过,朕让你做这个宰相,确实是出于工作的需要,也是想让你能有个辉煌的人生嘛。”
杨光华十分平静地说:“皇上,您的深意、您对臣的关怀和深望,臣即便为大宋献出生命也难以为报。臣还是请皇上想一想,做臣子的,如果重要职务、重要权利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这个人对皇上来说会有什么影响?在朝廷又会有什么影响?对他个人又会有什么影响啊?臣是皇上当年亲自选到身边的。在选臣的时候,皇上顶住了很多压力,也为臣付出了很多心血,臣终生不能忘记。可是臣总在想,臣应该为皇上多做点什么,怎么样才能够做一个最好的自己,让皇上满意放心臣子,而不是让皇上背负压力的大臣。”
徽宗忍不住插话说,“你这些年做的所有事,朕都满意,也都放心。朕一直非常庆幸此生遇到了你。”
杨光华接着说,“臣对皇上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臣总觉得有许多事做得不够。尤其是,臣觉得自己如果担任宰相,没有在基层历练的经历,也没有在底下当过官,对于州府县的情况不了解,对于州府县和朝廷各个部门的众多官员们,他们是一种什么心理,他们又怎么样看待朝廷?怎么样才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臣了解的很不够,这都是臣的短板。臣由于这些短板,难免就做不好相应的工作,而宰相是领导全国的,不单单是领导官员们,还要处理朝政的方方面面、国家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民生等,特别是军国大事。臣对自己有自知之明,臣绝对不敢因为自己贪恋权力和名望占着宰相尊位,误了皇上的大计、误了国家大事。如果臣是那样的人,臣当然哪一次都不会让。可是真要让臣正式就任宰相的话,等误了大事,那时候皇上您很为难,臣也一定很难受。所以,臣为国家也好,为朝廷特别是为皇上您考虑,臣不能揽宰相这个职务,也不能占这个位置。况且,无论让谁做宰相,他都能无比的感恩皇上,都会千方百计做好一切工作,用自己百倍的努力来回报皇上,回报朝廷。这样岂不是最好的?至于人生辉煌,臣觉得皇上已经给了臣无比的辉煌,也已经达到了辉煌的顶峰了,臣知足,非常非常知足。”
徽宗这是第一次跟杨光华探讨这个问题。听了他这一番披肝沥胆的话,心里热乎乎的。最近一段时间,也许是杨光华身兼宰相之职,忙于朝廷政务,顾不上徽宗的一些事情,徽宗在心里对杨光华有了一点点的冷慢。他有时竟然觉得,杨光华随着资历越来越老,在朝廷的威信越来越高,尤其是任了太师兼代理宰相之后,也许自己有点飘了。现在一听杨光华这一番话,徽宗知道,自己错怪了他,也误解了他,更冤屈了他。因此徽宗就说:“唉,到底还是光华你呀。任谁都不能像你一样理解这么深远。朕当皇上以来,上有太后,下有你光华,就你们这一老一少对朕是真心实意,是不图任何回报、真心实意为朕的,没有丝毫私心的。好啊,既然这样那就叫张商英来吧,朕跟他谈一谈。”
其实,自从蔡京被贬,杨光华就考虑让张商英做宰相了。并且已经在给张商英压担子,一遇到重大的事项,只要跟官员管理相关的,就都放给张商英处理;与此关系不大的,杨光华就把张商英叫到垂拱殿,征询他的意见。每一次杨光华都非常客气,总是说,“你看又要麻烦你了”;而商量完了事情,告别的时候,杨光华也总是对张商英说一句“谢了哈,你那么忙,我总是给你添麻烦,从心里过意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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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商英对杨光华这些做法和说法心存感激,并且觉得杨光华对自己总是相敬如宾,从来不摆架子。也从来没有居高临下的感觉。
事实上,杨光华这时候就已经是在历练他,考验他,考察他了。所以当徽宗把张商英叫来,跟他说,要让他担任宰相,并说到杨光华有意举荐他的时候,他丝毫不觉得惊奇,但他对杨光华满心的感激,与当年蔡京对杨光华的那种感激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摆在眼前的事实是,杨光华已经代理着宰相之职,并且早在蔡京任相之前,杨光华就已经代理过宰相职权,只要杨光华不强力推辞,这个宰相就非杨光华莫属,任何其他人都没有实力跟杨光华抗争,即便有人想争,也万万不可能争得过。
说起来,张商英在吏部当尚书已经十多年,也是老尚书了。当年他从中书舍人位子,到吏部的时候还是朝廷最年轻的尚书,而今已经年过五旬,早已成了老资格尚书了。
徽宗跟张商英的谈话很有意思。徽宗是这样说的:“你要知道,宰相就任之前,都是要由皇上专门谈话的。朕今天就是告知你,朕已经决定让你担任宰相。同时呢,朕也一并跟你作任前谈话。你这个宰相啊,朕要把话摆在桌面上,是杨光华让给你的,朕是要让杨光华兼宰相的,可是杨光华坚辞不就。这正是光华优良品德的地方。当年,他辞任宰相,成就了蔡京;这一次,朕是铁了心,要让杨光华兼任宰相的,但是杨光华力荐你呀。朕跟光华的意见是一致的。我们认为呀,满朝文武,任宰相最合适的人选,除了杨光华,就是你,你任吏部尚书这么多年,可以说久经考验,为朝廷作出了重大的贡献,为朕解决了很多重要问题,解除了朕的很多后顾之忧,你的能力,才干,学识,朕是满意的。朕坚信,你是能胜任的。当然,做宰相和尚书的距离是很大的。宰相统管全局,千头万绪,责任重大,要当一个好宰相可不容易。但朕相信你能当好。别的,朕也不必多说,就说两条。一嘛,快速进入角色,挑好宰相这副担子。有不明白、搞不定的,就问光华,他会全力帮你支持你的。二嘛,一定记好,朝廷是朕的,江山是朕的,国家也是朕的,希望你呀,就任宰相之后对此要有清醒的认识,千万不要像前面那几个宰相那样,要么跋扈霸道,目中无人,连朕都不在他的眼里;要么贪得无厌,把朕的东西、朝廷的东西、国家的东西据为己有,并且永无知足。你可要以他们为前车之鉴。三嘛,只有涉及到皇位和江山社稷安危的事,你直接找朕;其他所有朝政大事,一律问杨光华,由他作决断就行了。”
对徽宗说的最后这一条,张商英其实早就有察觉,并且心中已经有数。一是平时就有所察觉;二是蔡京曾经当着他的面,抱怨过牢骚过,说杨光华其实就是二皇帝,自己是宰相,可啥事都还得由杨光华说了算。不过,他张商英可不是蔡京,他对杨光华只有感激和感恩,他不会忘记人家的举荐之恩。至于蔡京说的杨光华是二皇帝也好,太上皇也好,张商英觉得这种抱怨本身就不应该。杨光华替皇上当家,人家又没有权欲也没有野心,有何不可呢?皇上喜欢玩儿,自己要是因为朝政的事,不找杨光华却老是打扰皇上,皇上一生气像对蔡京章惇和曾布以及韩忠言那样,自己不就又被贬下去了吗?何必呢?有杨光华在前面,为自己遮风挡雨,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傻瓜才会跟人家杨光华争风吃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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