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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救救我……”
常天恩很想死,冲着唯一的救星发出信号。
在蔡武陵和常春风恶意的嘲笑声中,胡琴琴终于站了出来,她刚刚趁乱发了一会呆,把整件事全都想明白了。
胡琴琴把常天恩从章文龙手里救下来,正色道:“团长,常六爷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从小没吃过苦头。按理说,这孩子天生就该被他爹宠着,一辈子不吃苦头,没曾想东北沦陷,常六爷带着军队和眷属逃到关内,在天津安了家,而他在东北的金银财宝房屋地契全都被鬼子抢走了,成了穷光蛋。”
常天恩拼命点头,觉得再解释不通,不如来个雷劈死自己算了。
大家都错了,章文龙没过上一天被宠着不吃苦头的日子,自然也无法理解被宠着不吃苦头的一切。
“可是……”
“闭嘴!等我跟他说完!回家慢慢跟你解释!”
胡琴琴放弃了解释的努力,一个怒喝加一个媚眼把章文龙的嘴封上了。
常天恩不敢置信地看着两人,非常肯定这个邋遢男人用了什么妖术迷惑二姐的心神,让她不得不跟他好。
胡琴琴安抚好心上人,又变回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二姐,一掌朝他脑门劈来,敲走他满脑子英雄救美的坏思想。
章文龙呵呵直笑,出了口冤枉气,什么亲爹亲儿子的问题也不重要了。
胡琴琴一把将常天恩拽过来,正色道:“我知道你以前的日子过得太好,没遭过什么罪。东北已经落到鬼子手里,眼看着热河也没指望了,你爹能赚钱的活计也越来越少,这么多人这么多军人眷属跟着他逃进来,要吃要喝,走到哪都是钱……”
她的声音如同魔音贯耳,常春风低了头,他手下的东北兵一个个围拢来,看着她,背对着她,听着别人的经历,偷偷流着自己的泪。
“不,二姐……”常天恩想告诉她,他的日子一直过得挺好,有的是钱花。
至于其他人,他惊惶地环顾四周,赫然发现多了许多流泪的汉子,回不去家乡的东北军兄弟。
他们跟他爹的那些东北乡亲一样,真的没钱花。
他突然想逃,连连后退,撞在护送他来这里的两个保镖兄弟身上。
两人相伴他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哭成这个德性。
章文龙看他还想挣扎,顺手把人拎起来,一块站到胡琴琴面前听训。
“……你快回去吧,常小弟,你爹不是不要你,他身上扛的人太多了。你要是能帮他一起扛,你就是他的好儿子,我的好兄弟。你要实在扛不了,就跟你爹断绝关系,你去这个北平邮局当差赚一份钱糊口,这巴大人要是不信,我让团长给你写一份举荐信,就说你当了他的副官,先到职工作,为他积累经验,以后他回北平再去履职。”
“不,我是常六爷的儿子,我能扛!”
常天恩默默站直了身体,用袖子擦了擦脸,想了想,冲着章文龙毕恭毕敬敬礼。
他不是冲着这个人,是冲着这身衣服。
“不能扛也得扛!我们东北军人和后人,远离故土流亡在外,扛事情就是我们天生的责任!哪怕是病死饿死埋骨他乡,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他是军中长大的小孩,这个礼敬得无比标准,让人油然生出一分肃穆庄严。
两个保镖兄弟同时敬礼,把这个标准的军礼送给每一个周围的东北兄弟。
章文龙愣了愣,身后的蔡武陵和常春风已经抬手回礼。
常春风眼睛湿了。
这是东北军军人的后代,以前他总觉得这些花天酒地的兔崽子都得拖出去毙掉,好像事情到了头上,这些崽子们并没有他想的这么糟糕。
东北虽然丢了,只要这些小崽子还在,事情也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坏。
“二姐,你相信我!我能扛!”常天恩仍然红着眼睛,却强忍着没有哭。
胡琴琴看着他热烈明亮的目光,两行泪落下来。他一直都懂,只是一直藏在父亲的羽翼下,不愿意去承担属于自己的这份责任。常六爷被逼得走投无路,才舍得把他赶出来。
不得不说,常六爷做的是对的,这么多的人要吃饭,多一个帮手,总比多一个废物甚至仇人要强。
章文龙别别扭扭回了一个礼,觉得他这个姿势特别刺眼。
还有,冲他一声声甜津津的“二姐”,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是自己情敌,就算回到北平天津,他也绝不搭理!
常天恩走的时候没有哭。
来的路上,他可能流干了这辈子所有的眼泪,神情比来的时候坚毅许多,不会动不动来一出羞涩小白脸追妻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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