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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光明,赵东的眼前却是一片黑暗。与他一样,所有的赵军军官都没有想到,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燕军横渡易水河,突袭进城,很多军官根本就没有呆在军营之中,等到大变猝起,他们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军队了。
赵东努力组织起了一只数百人的军队,但马上便遭到了高远精准的打击,当那雪亮的数百柄大刀破开他的队形,将他好不容易收拢起来的士兵砍得溃不成军的时候,他的亲卫将他拥上了战马,挟着他便逃走了。
雨仍在下着,比夜里要小了许多,赵东满身是泥,比起一个叫花子也好不了许多,连脸上也糊满了泥垢,在他的身后,满山遍野逃出来的溃兵们,正在向着他这里靠拢,而更远处,全城那高高矗立的城楼之上,赵字大旗已不见踪影,一面燕字大旗正在风雨之中傲然飘扬。
全州城里驻扎着万余赵军,一战之下,半数陷在了城内。又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溃败。
全州城头之上,高远倒背着双手,俯览着城下,一队队被绳子串起来的赵国战俘正被从东城押着走向易水河,前些日子里,许原砍回来的如山一般堆集在对岸的树木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草草地钉成木筏子,两岸系上长长的绳索,将俘虏一队队驱赶上去,将他们拖到对岸,然后押往大本营,筏子在河中间的时候,是没有士兵看管的,如果你有胆子跳下去,那便跳吧,只要你有这个能力游出燕军的控制范围而不死的话,就算你命大了。其实这些筏子本身就极不牢靠,渡河的过程之中,便有一个筏子轰然散去,筏上的几十个赵军惨叫着跌下河去,因为几十个人被一根绳子串在一起,跌下河去,基本上就可以宣告死亡了。
此时的高远不会去管这些赵军的死活,他必须要以尽快的速度将这些俘虏运过河去,没有杀死赵东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全城里的上万赵军,起码有一半逃出了城去,如果赵东有这个能耐的话,完全可以将他们组织起来杀一个回马枪,重新夺回对全城的控制权。
昨夜的大胜是基于雨夜猝袭,对方根本没有防备,仓促之间便被打乱了建制,慌乱之中根本没有组织起什么抵抗,但饶是如此,也一些局部的小战斗之中,一些赵军仍然给燕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这个事实在不断地提醒着高远,正面作战,自己的这些麾下显然不是对方的对手。
全城失守,将会给赵军敲响警钟,平衡的两端一头出现了问题,那另一头便也陷入危险之中,全城距离方城,淆城并不远,赵杞在知道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便会率军反扑,现在自己的主要任务便是重建城防,守住全城。
好在昨夜的进攻,丝毫没有损及全城的城防,赵军苦心准备的城防武器,现在完全落到了高远的手中,看到一架架崭新床弩,一捆捆的羽箭,一盆盆的油脂,一堆堆的擂石滚木,高远很难不开心。
他满脸笑容地指挥着士兵们将这些武器布置在城头之上。
易水河东岸,姜大维手里捏着战报,手在微微发抖,高远竟然渡河拿下了全城,这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对于燕军来说,是一个绝大的利好消息,但对于他本人来讲,就谈不上有什么好了,高远立下功劳愈大,他下手的机会便越难。眼下的高远,在成功地控制了数千燕军郡兵之后,实力比起刚刚抵达渔阳之时,已是大涨,再让他立下战功,只怕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会了。
“这几天暴雨如注,天气如此恶劣,高远如何能渡河作战,这封捷报,真假难辩,我军暂缓出击,等到探听清楚再说吧!”姜大维环视着帐内的部将谋士,缓缓地道。
拖上一拖,想来赵军丢掉了全城,必然会全力反扑,便让他们先杀上一阵再说,最好是赵军的反击将这个可恶的家伙宰了,那就一了百了了。
“郡守,这样大的事情,高远只怕不敢谎报吧?”蒋家权沉默了一会儿,站了起来,道:”这是瞒不了人的,赵军如果丢掉了全城,必然会调兵去反扑,高远如果守不住,那好不容易在易水河对岸建立的支点便丢掉了,拿下了全城,其实这场收复五城的战斗我们已经胜利一小半了,如果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援助,而丢掉了全城,接下来,不知道我们还有多少儿郎要在苦战之中死去呢!”
姜大维恶狠狠地盯着蒋家权,这个没用的家伙,上一次与新亮去吕梁山,弄了一个灰头土脸,让高远当着无数蓟城将领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记耳光,如果不是看在他在姜家效力多年的份上,早就将他赶出大门了,现在居然又不合适宜的跳将出来,这是要找死么?
蒋家权默默地低下头,他知道,此时他不该说话,也不适宜说话,但这事关乎燕国这一场大战的胜败,怎么能不说?不说又于心何安?
帐中文武都拿眼看着姜大维,姜大维眼里阴火阵阵,部下的眼神透露出了他们的态度,高远占据全城,便使燕军占据了优势,在占有优势的情况之下作战,将会让燕国儿郎们更多的生存下来,这些人中,或许有他们的好友,有他们的兄弟,有他们的子侄,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有优势为什么不利用?
“本郡守只说要小心从事,又没有说不出兵?”姜大维心中权衡再三,终于还是不得不屈服,如果只有一蒋家权,他完全可以驳回去,但这么多人都倾向于这个意见,自己就不能拂了所有人的意思了。
“新亮,你率一万兵,先期出发吧,一切要小心为上,明白么?”看了一眼坐在左首第一个的姜新亮,他特别强调了小心二字。
“是,父亲,我明白了!”姜新亮会意地点点头。
“其它各部,作好准备吧,三天之后,主力开拔!”姜大维敲了敲桌子。
渔阳郡大本营开始忙碌起来,半天之后,姜新亮为将的一万先锋已经作好了出发的准备,姜新亮全身戎装,满脸兴奋之色,父亲的意思他已是体会到了,以自己为将,这便是要自己在行军的过程之中,尽量地缓一缓,拖长这个过程。高远这个狗杂种,在从吕梁山到渔阳郡的这一路上,对自己的不客气和侮辱,这一次自己要全部讨回来,想到高远在全城之上苦盼援军而不至,最后在赵军围攻之中含恨而亡,他不由得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眼前似乎出现了高远带着绝望的眼神从全城城楼之上坠下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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