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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的城门撞击声响彻夜空,那一声声的轰隆仿佛敲在城中百姓的心坎上,让他们的心跳跟随着城外冲城车的节奏跳动。△前一声撞击过后,他们的心也随着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深吸一口气之后屏住呼吸,直到冲城车再次撞击城门的那一刻,他们方才长嘘一口气,心脏剧烈跳动好一阵儿,待到撞击声消退,刚刚落下的心再次提起来。
如此循环往复,煞是折磨人,当真是提心吊胆,生不如死。但是他们之所以悬着心,其实就是不想死,生怕城外的大军冲进城来肆意杀戮劫掠,从而殃及自身性命。蝼蚁尚且贪生,遑论人乎?
就在他们提心吊胆地留意着西城门外的撞击声时,窗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既有他们自家的房门,也有四周邻居家的房门,街头巷尾都充斥着敲门声。
听见敲门声的一刹那,所有住在南城平安巷的百姓都为之一激灵,几乎所有的户主(当家的男人)不约而同地爬到格窗边,从那核桃大的孔洞里窥视外面的情形。随即他们看到了太守和郡府衙门里的一众官员,而后便是街头老张家的大小子壮着胆子开门,随见太守对他说了几句话,张大没说二话转身回到家中,不一会儿扛着铁锹出来,跟在太守身后。
看到这一幕后,猫在窗口窥视的百姓们都明白了,原来太守带着治下一众僚属此来是为了征召守城壮丁的。近几年来这种情形比较少见,这是因为颍川郡归属晋国管辖。自建安三年开始,颍川乃至豫州全境便再无战事。但是在这之前,像这样半夜敲门招募青壮守城的情形却并不少见。几乎三天两头就能碰到一回。是以阳翟城的百姓们对此并不陌生。
换做以前,百姓们并不热衷于这种事情。毕竟打仗是要死人的,一旦把家里的男人交出去协助守城,若是守住了还好,倘若城池陷落,凡是参与守城的都要死,无一幸免。再加上,那时候他们一无所有,家里一穷二白、没有隔夜之粮。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过了今天就不知道明天在哪儿。因此,他们并不关心城池会不会陷落,反正不管谁占据了城池,他们都没有好日子过,所以谁占领城池都无所谓。但今夜不同于以往,或者说今时不同往日了。
现如今,经过四五年安稳日子的积累,加上他们又分到了田地。几乎每家每户都建了新房,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家里也有积蓄,即使一年不种地。也不会饿死。因此,如今城池是否陷落便与他们的身家性命密切相连,说是息息相关亦不为过。
毕竟。眼下的好日子来之不易,百姓们对此十分珍惜。可以说是珍惜如命,这个时候有人攻打城池。就等于是不想让他们过上安稳日子,想将他们把他们辛辛苦苦攒下的粮食夺走,这让他们如何能答应?对于这些从苦日子里走过来的平民而言,谁想夺走他们现有的一切,他们就会跟谁拼命。
所以,当百姓们看到太守亲自前来征召壮丁之后,几乎每家每户都主动打开房门,让家里最强壮的男人拿上顺手的铁家伙出门,跟随太守前去守城。这样以来,太守常林征召壮丁的任务进行得异常顺利,仅仅是敲开了平安巷的两排房屋,就招募了上百名青壮。而后不用他亲自出面,这些青壮就能代他出面,联络周围四邻的青壮,然后就像滚雪球一样,范围越滚越大,青壮们越来越多。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全城的青壮都被发动起来了。这是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人数之多已然远远超过城中守军,热情之高、斗志之强,比起此刻正在城楼上作战的守军将士亦不遑多让。
相对于热情高涨的平民,城中士族、世家和豪强缙绅之家则显得异常安静,纷纷关门闭户,偌大的庭院周围几乎看不到一丝光亮。显而易见,在局势尚不明朗之前,他们宁愿置身事外、坐壁上观,也不会轻举妄动。他们虽然对晋帝好感全无,对眼下的处境不甚满意,对西晋的统治并不完全认可,却对此刻攻城的不明势力同样兴致缺缺,极不看好他们。因为时下的局势已经表明,西晋是天下三个诸侯国中实力最为强大的势力,实力远胜于南汉和北魏两国。
自从颍川郡纳入西晋版图之后,各大世家和豪强缙绅们虽然都受到一定程度的打压,土地、扈从和侍女都被勒令削减,让他们蒙受了巨大损失;但是随着商铺的收入越来越多,经营的生意越来越好,几年下来他们之前的损失已经补回来了。只不过土地变成了金银,使得他们手里的土地少了,但所拥有的财富却丝毫不减,依然过着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只要不触犯律法,守法经营,他们就不会再次遭遇打压,不会平白无故的蒙受损失。所以他们已经渐渐接受了西晋李利的统治,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并切身体会到现行律法的优越性,既有制约又有保护,并不是外界传闻的那样一味打压士族和豪强。
正因为这样,最近几年里城中许多大家族和豪强都接到南汉和北魏两国抛过来的橄榄枝,但他们并未接受拉拢,始终是似是而非的推诿搪塞,态度不明。就拿今夜的偷袭攻城来说,他们之中的一些家族就提前接到南汉方面的传信,许以重利,想让他们出动家丁护院配合潜入城中的荆州军攻取城门。可现在城门争夺战已经打响了,却没有他们的身影。
“嘭嘭”的撞击声还在继续,城门外的战斗愈演愈烈,激战正酣。
冲城车一次次撞击城门,数百架云梯搭在城墙上,数以千计的荆州将士前赴后继地攀上云梯,试图登上城头,与守军近身肉搏。怎奈城墙下的空间有限,身后不远处就是护城河,使得两万余荆州军无法同时投入攻城,只得分批上去攻城,如此便给守军以喘息之机,进而增加了攻城难度。
最为重要的是,为了隐藏行踪,徐庶率领的这支兵马没有携带重型攻城军械,最强的远程打击武器便是简易弩车和两架临时建造的冲城车,此外所有武器都是普通兵器,刀、枪、盾牌和弓箭等等。是以他们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偷袭城门之上,企图一举夺取城门,而后大军一拥而上,夺取整座城池。
可现在已经过去一刻钟,城门依然紧闭。城楼上的守军原本只有五百人,却在蒋钦率领两千兵马撞击城门之时,城头上突然出现两千弓箭手,两轮乱箭齐发之下,就将蒋钦所部人马射杀了一大半,真正算得上是当头棒喝,打得蒋钦晕乎乎的。随着城头守军增加至两千余人,徐庶大军的攻城压力剧增,以至于徐庶原以为一鼓作气就能攻陷城门,但眼下一刻钟都过去了,城门依旧稳若磐石,岿然不动。
好在城头守军在这段时间里也付出了巨大伤亡,两千五百名守军厮杀至今,只剩下不到一千人了。与之相对的是,荆州军的伤亡三倍于守军,短短一刻钟便折损了五千人马,伤亡之惨重乃历次攻城战之首。
时间一点点过去,徐庶勒马驻足在护城河边,仰头眺望着城头上的搏杀,心神高度紧张,左手紧攥着缰绳、拳头咯咯作响,右手攥紧剑柄,佩剑已悄然拔出一半。
“魏延何在?”魏延闻声出列,打马来到徐庶面前。
这时,但见徐庶拔出佩剑,沉声道:“看此情形,周泰已然失手,而我等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已至此,别无善法,唯有倾尽全力攻打城门。劳烦文长亲率大军攻城,我率军随后跟进,不惜一切代价撞开城门!”
魏延神色诧异地看了看徐庶,不料凌空碰到徐庶那双冰冷犀利的目光,顿时四目相对,魏延眼神一闪,心中懔然,应声道:“诺,末将领命!”当即勒马转身,率领帐下五千兵马直奔城门而去。
策马奔出十余步后,魏延暮然回头,再次看了徐庶一眼,暗忖道:“难怪军师(庞统)戏称他是徐疯子,一介文士竟有如此凌厉的杀气,这回算是长了见识!看这架势,他似乎是想亲自领军攻城,有我魏延在此,用得着你一个文人冲锋陷阵吗?”
一念至此,魏延跃马扬刀,一边策马直朝城门冲过去,一边扬声喊道:“城头上只剩下几百个守军,已不足为虑,众将士随我攻击城门。第一个杀进城门之人,本将保举他官升三级,赏赐黄金百两、美酒十坛,再加一名美女!”
“杀进城去!杀呀———”魏延的大声悬赏引来了众将士的积极响应,但见五千将士撒腿狂奔,奔跑速度竟与魏延骑马冲刺的速度不相上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魏延一向说话算数,深得将士们拥戴,此番他既然当众许诺,其帐下将士自然信以为真,纷纷拿出吃奶的力气冲向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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