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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活,谁都看得出来。一个呆滞凶残得近似野兽的蛮人,快活地在月下舒展自己的身姿。像动物,更像孩子。
步千洐二人同时止步,望着他的身影,心头悲喜难言。
“爹他怎会变成这样?”步千洐沉痛地问,随即眸中闪过厉色,“是流浔的毒药控制?”
破月奇道:“你也知道了?”随即将自己发现那黑色汤汁的事简略告诉了他。又说觉得奇怪,因为其他蛮人似乎无须服用。
步千洐冷冷道:“这不难推测。爹他一身内力出神入化,控制他,自然比其他人难一些。”
破月点头,叹了口气道:“阿步,我觉得流浔控制的,不止是你爹,很可能还有当日随他北伐的其他大胥将士。服用药物之后,他们失去意识,与寻常蛮人混在一起,旁人难以察觉。难怪蛮人的舌头会被割掉,定是流浔怕有人察觉爹的身份,所以干脆将所有蛮人的舌头都割掉了,混淆视听。”
步千洐脸色变得难看。
破月握着他的手:“阿步,你做好心理准备。我已经阻止爹吃药了,但他并不能恢复正常人的意识。我怀疑……他的脑子,已经被毒药弄坏了。即便他如今模糊地认得你,今后大概也只能浑浑噩噩。”
步千洐沉默不语。两人同时望向楚余心,却见他已打完拳法,收掌而立,转身看着两人,而后大步走了过来。
“爹,你跟我们走吧。”步千洐道。楚余心跟没听见似的,忽地伸手,已抓住两人衣领。浑厚的力道从他指端直透两人肩头大穴,瞬间他们就动弹不得。
两人都吃了一惊——怎么都相认了,爹还点穴?然而不管两人怎么劝说,楚余心恍若未闻,嘴角始终微笑,提着两人,大步朝山下去,居然又回了蛮族大营。
步千洐原本想就此带父亲离开,回到大胥军中。万没料到他如此动作,不由得惊疑不定。
楚余心回到帐中,将两人丢到床上,随即转身出去。过得片刻,他又回来,身后跟着两个蛮人,挑着一桶热水。
然后在步千洐惊讶的目光、破月似懂非懂的目光里,他走过来,提起步千洐,扔到了水桶里。又从一旁箱子里取出套干净衣物,然后解开他的穴道,转身走了出去。
“这是何意?”步千洐疑惑,“让我沐浴?”
破月隐隐感觉到,之前楚余心那么对自己,就是看到玉佩后,把她当成了亲生孩儿。如今正主回来了,他满腔懵懂的父爱,似乎……要转移到步千洐身上?
她有点心疼楚余心,又觉得有些好笑。如今她已确定,楚余心一定不会伤害两人,又跟步千洐重逢,索性微笑道:“别太担心,你就洗吧。”
步千洐也不迟疑,快速洗完。不多时,楚余心走了进来,见他两人坐在床上,竟然又露出微笑,随即在地上躺下。片刻后,传来均匀悠长的呼吸。
步千洐自然没睡着,迟疑地低声道:“月儿,爹这是……”破月对他说了自己的推测,只听得步千洐心头恻然。破月道:“爹他如今对我们的话似懂非懂,咱们只能再劝他,跟我们走。”
步千洐点头,将她搂进怀里道:“如今爹身在虎穴,我断不能丢下他不管。只是委屈了你,要陪我留在这里。”
破月柔声道:“有你俩在身旁,比哪里都安全。”
步千洐沉默了片刻道:“既要留在这里,爹他已年迈,让他睡床上。”他想起身,破月扯住他:“没用的。他不干的。他觉得自己是父亲要照顾孩子,你顺着他。”
步千洐只得点头作罢。这晚楚余心果然起来给两人盖被子,步千洐看着父亲在夜色里安静的身影,心头又软又痛。
接下来几日,仗照打、日子照样过,除了楚余心的军帐里多了个步千洐,一切似乎并无不同。第三日傍晚,楚余心攻下了大胥一座城池,大踏步走回营帐。而步千洐二人已得到消息,只恨他依旧混沌,无法沟通。
用了晚饭,步千洐将楚余心拉到营中无人的空地,破月站在外围替两人把风。步千洐拉爹在空地坐下,照例开始跟他说话。
“爹,你认准了,我是你儿子。娘已经死了,就是被流浔人害死的。你不能再帮他们打仗了,跟儿子回大胥去。我现在是大将军,你我父子联手,平定天下。”步千洐面不改色,细数流浔的种种过错,其实他母亲是病死的,但他为了煽动楚余心改变主意,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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