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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澍这才恍然一般,抬眼瞧他,有?些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又犹疑半晌,才道:
“为什么会有?地方叫恶人谷呢?”
恶人谷这三?个字,陈澍说?得清楚,不曾避人,因此身边路过的那些观赛者也有?零星几个看向她的,似是好奇。但她却只看着云慎,仿佛眼睛里只瞧得见云慎一样,安静地等着云慎回话。
云慎一怔,却是笑了,无声?地缓了口气,收回护着她的手,反问道:“你发呆这么久就是为了想这个?我?还当你……算了。恶人谷就是恶人谷,顾名思义,但凡是恶人谷中出的人,都?是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的。传闻此谷早在前朝时便有?了,正是昉城偏僻,流放了许多恶贯满盈的罪犯,彼时又正是战时,前朝自顾不暇,混乱之中便由得这群恶匪抢下了这块不毛之地。”
“那……”陈澍又思考了许久,久到云慎又要出声?问她,她才又不确定?地道,“……我?们捉的那几个马匪,也是恶人谷的人么?”
下午的最后一场比试终于结束,骄阳还高挂着,论剑场人头攒动?,二人不得不躲到原先用作登记的小木桌边上?,听得耳边不同嗓音正唤着亲友,许是暑气未褪,有?人甚至急得出了哭腔,又很快被其他人的喊声?淹没。
云慎撑在桌前,勉力站在原处,闻言先愣了愣,险些再被人流冲走,又飞快地回神?过来,紧紧抓着那椅把,才道:“……不是这么算的。一者恶人谷在淯水之北,据丈林村数百里,甚至上?千里,为何昉城无甚马匪,反而淯南匪类频出呢?二者这些马匪所?图无非是银钱,若是恶人谷之人,大可回他的淯北,欺男霸女也好,打?家劫舍也好,何苦来这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做贩马的生意。”
“可你也说?过,那些马匪是有?所?倚仗才来。”陈澍道,又转头瞧了瞧从论剑台上?灰溜溜下来的临波府弟子,道,“你觉得严骥是那样的人么——就不说?严骥,临波府远在漠北,比起?那昉城,不是更在千里之外么?再瞧他们今日的样子,连明光堂这几个下盘不稳,畏手畏脚的弟子也打?不过,如何是那马匪的‘倚仗’?”
放眼望去,只见那些临波府的弟子聚在一起?,正商量着什么,只有?严骥,不知又从哪里找来两根草来,叼在嘴里,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着,直到某一刹,他似乎看向了这边,看见了陈澍,原本耷拉的两眼突然有?了光,伸直手臂用力地朝她挥舞着。
可陈澍已然回了头,同云慎认真地探讨着,就这么生生地错过了。只有?云慎抬眼,瞧了眼那在人群中生动?得突兀的严骥,却不知心?里计量着什么,不曾回应,也不曾开口同陈澍说?,只装傻一般地沉默着听完了陈澍的长篇大论。
“我?知你瞧着那严骥、李畴,表面光鲜,一表人才,便轻易信了他们,”云慎慢吞吞道,笑了笑,“可知这世间人心?难测,何况这些江湖人士?大都?有?两幅面孔,如今瞧着良善,待翻脸了,究竟本性如何,还犹未可知。”
那严骥还在奋力地朝着这边挥着手,甚至扬声?叫起?陈澍的名字来,不过隔的有?些远,或是周遭人声?太杂,听不真切,只听见陈澍脆声?地应了下来。
“我?当然知晓每个人都?有?两个面孔,就算往日不知,今日也该知晓了。”她诚恳地道,也瞧着他,
“你不就有?么?”
此话一出,云慎原先不自觉露出的笑意便挂不住了。
第三十一章
“你们二人聊什么呢!这么投入,连我打招呼也?一点听不见么?”
一道清澈响亮的嗓音终于破开周遭的嘈杂,传到二人耳中,再?一看,不是方才站在论剑台下的严骥又是谁?
也?难为了严骥,纵然比试已然结束,观赛者也朝论剑场之外蜂拥而去,可?毕竟人潮在未褪,这么片刻的时间里,他?就越过潮水般的人流,挤到了陈、云二人所在的小桌旁。
两人之?中,是云慎先一步侧开了脸,应了下来。动作快得甚至显得有些狼狈。
“方才人太多了,不曾注意到。”云慎缓声道,“严兄比得如?何?”
“赢了,两场大胜!”这句话可?问到了点上,直把严骥乐得笑弯了眼?睛,朗声道,“你们竟没瞧见么?那明光堂的老头可?被我狠揍了一通,保管他?日后见我都得绕着走——”
这边他?正侃侃而谈,又是说自己出手如?何轻快,又是说自己判断如?何准确,两三招便逼得第二个人也?连道技不如?人,主动认了输,这边二人却没有一个在听的。
云慎的目光又悄然挪了回?来,日光又卸,那论剑台长长的影子?落到了陈澍的脸上,又温柔又模糊,仿佛一层薄纱,轻轻地落在两人中央,他?再?瞧来之?前大抵不觉,但陈澍却是在一直看着他?,好似又陷入了先前那样?的呆愣当中,但又不尽然相似,更似是在乖觉,温顺地等着云慎回?头来。
回?头来,把两人此前的话再?接下去。
没有人是不好奇真相的,更何况是陈澍,她?此刻沉默着,等待着,不仅仅是表面看来那样?的识趣,春去秋来,金风挂过淯水,小雨淅淅沥沥地打在窗边,朝阳日复一日地晒过那赤崖古树上,可?这些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也?许日夜颠倒,也?许夏雨冬至,也?许这一次,陈澍那充满希冀的脸上慢慢浮现的是生涩的包容,以及忍耐。
这漫长的、一眨眼?的功夫,云慎动了动唇,张开口?,又闭上,神色克制得仿佛回?到了几日前的那轮圆月下,同是一张小桌,两把小凳。
只不过这回?陈澍不会再?忘记。
这回?是她?先挪开了视线,撑在桌上,脑袋一歪,乌发滑落,她?转瞬便好似把那一切愁绪都如?同这长发一样?抛开了,兴致盎然应下严骥的话,脆声道:“你怎么不说说第三个对?手呢!”
“第三个当然……等等,为什么光问第三个对?手啊?”严骥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作势道,“你是不是就瞧着我的乐子?了?”
陈澍眨眨眼?,神情坦然不似作伪:“可?是你不是已经自己把两个对?手都说完了么?我也?没可?问的了啊!”
“那你也?大可?以问些别的,问问我怎么取胜的,问问我怎么坚持到第三个对?手的,对?不对?!”严骥振振有词。
“哦,难不成你没赢下第三场?”陈澍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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