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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彦直将汽车熄火,下车打开后门,笔挺的站在门后,等着首长下车。
郑泽如却点燃了一支香烟,久久坐在车里,他心情很复杂,搜查刮肚想着待会儿见面怎么说,但是任何温馨的语言,真诚的忏悔都掩盖不了他抛弃妻子的绝情和冷血。
党国冲刘彦直使了个眼色,后者关上了车门,给首长留出思考的时间。
良久,郑泽如终于从车里出来了,他整理一下仪容,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轻轻敲门,等待的瞬间,无数往事再次浮上心头,郑泽如的眼睛有些潮湿,门开了,露出一张丑陋的老妇的面孔,恶声恶气:“你找谁?”
郑泽如吓得倒退了一步,十八年未见,红玉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你……”郑泽如声音有些颤抖,“你还好么?”
“你谁啊!”老妇翻了个白眼,一口江北土话,郑泽如忽然醒悟过来,这不是红玉,真正的红玉是扬州人,在上海生活多年,说一口吴侬软语,海派官话,而且她很注意形象,即使在最落魄的时候也会打理的干干净净,绝不会变成这种龌龊老妪。
“请问,王红玉住在这里么?”郑泽如问道。
“搬走了!”老妇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郑泽如吃了个闭门羹,苦笑着看了看党国。
党国点点头:“小刘,你了解一下情况。”
刘彦直上前砸门,老妇猛地拉开门:“都说过了,搬走了!”忽然看见五角星和红领章,嚣张气焰顿时减弱:“是解放军同志啊。”
“王红玉和她儿子的户籍登记地址在这里,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住在这里!”刘彦直板起脸,厉声质问。
“这是街道分给俺们的房子。”老妇辩解道,“一户人家住这么大房子太浪费了,街道把小楼收回,分给俺们四户人家,不信你进来看。”
说着她打开门,刘彦直望了一眼,这座仿上海石库门建筑里拥挤不堪,煤球炉有四个,各种杂物堆积如山,老妇没撒谎,这里起码住了十几口人。
“大妈,那您知道王红玉一家搬到哪里去了?”党国上前和颜悦色的问道。
“那我可不知道,都是街道安排的,你们去街道找张主任吧,她啥都知道。”
……
一行人来到街道办事处,找到了张主任,一个四十来岁的干练妇女,道明来意,张主任很爽快的带领他们去找王红玉,一边走一边介绍情况:“这个王红玉是老住户了,解放前住在这里,六十多岁,没有工作,没有老伴,有个儿子叫王北泰,在中学教书,最近家里又来了个亲戚,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这家人挺老实本分的,没什么出格的行为,也没有海外关系,咱们街道都清楚的很。”
说着话到了地方,这是一座修建在江堤附近的大杂院,冬日的清晨寒冷无比,路旁的水沟都结了冰,土路冻得硬邦邦,一辆辆自行车行驶在路上,车铃叮当,路人疑惑的看着这辆北京牌照的高级轿车,寻思是哪位大领导来视察了。
“王红玉住在这里。”张主任率先进了院子,和邻居们亲热的打着招呼,来到一户人家门口,抬手拍门:“王老师在家么?”
门开了,一个清瘦的青年人站在门后,黑框眼镜,蓝布中山装,口袋里还别着两杆笔。
“你们家来客人了。”张主任说,回头看了看郑泽如,“是这位老同志。”
青年人是郑泽如的第二个儿子王北泰,今年他应该二十九岁了,他还是一个小学生的时候,江东王陈子锟起义,江东省和平解放,大军南下渡过淮江,父亲在那年离开了江北,前往省城赴任,临走的那天,父亲摸着他的头说,早则一两个礼拜,迟则一个月,一定回来接他们娘俩,没想到这一别是十八个春秋。
眼前的老人,依稀有父亲的影子,只是苍老衰弱,和记忆中的,报纸上的那个意气风发的,春风得意的父亲很难对上号。
“您是?”王北泰小心翼翼的问道。
郑泽如没有任何失态,他很平静的自我介绍道:“我姓王,是你父亲的朋友,路过江北来看看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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