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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仅是个官宦公子,此刻便能自由自在地放声恸哭;甚至在更早一些两人初遇的时候,还能无所顾忌地放手去追求心中所爱,那么故事的结局便有可能从此幡然不同。
那个月下采梅、簪于鬓发的女子就这么永远离开了,而他连上一炷香都要偷偷摸摸,而不敢宣之于众!
太子只觉人生二十年来所有的不幸和磋磨都涌上了脑海,霎时心灰意冷,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你说得对,”半晌他终于苦笑起来,那笑声比哭还难听:“做了这劳什子太子,便什么都不能……什么都不能!”
——心腹太监登时就颠筛般哆嗦起来,连单超的脸色都变了。
然而还没等一句“殿下慎言!”吼出口,太子已经挣扎着上前,把手中的香往灰里一插:
“百无一用是太子,百无一用是太子啊!”
太子惨笑两声,转身摇摇晃晃向门口走去。
宦官汗出如浆,慌忙跑去搀扶:“哎殿下!哎哟殿下等等喂——”
门口守着的马鑫简直脸都白了,眼睁睁看着太子跌跌撞撞擦肩而过,目光如同看见了怪物。
单超意识到让太子这个样子走出谢府不行,便回头征询地看向谢云,却只见谢云似乎对太子荒唐的表现毫无觉察,正定定看着自己的手。
“你怎么了?”
“……没什么。”谢云轻轻握住掌心,抬头神色如常:“我忽然有些晕,你帮我去送送太子罢。”
单超凝视他片刻,点了点头。
·
谢府外,手持铁戟的东宫侍卫在日光下齐刷刷站成一排,与在谢府轮岗执勤的北衙禁军遥相对峙。
李贤着急地踱来踱去,忽然眼前一亮:“大哥!”
这是单超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直面六皇子,当朝的雍王。然而关于这位皇子的种种流言,他却已经早有耳闻——
八年前清宁宫夜宴,魏国夫人贺兰氏在湖边拦住了谢云,那是单超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六皇子的名字。
李贤,小名阿仁,永徽五年武后随圣上出京祭拜昭陵途中所生。
后宫传闻已久,他亲生的母亲,其实是武后守寡的亲姐韩国夫人。
·
谢府。
昏暗灵堂内一片空旷,夕阳斜斜辉映,空气中浮动着微渺的尘埃。
谢云微微不稳地摊开掌心,衣袖顺着手臂垂落,露出了皮肤下隐约的刺青。
太子留下的香气在虚空中盘旋不去,谢云胸膛剧烈起伏,半晌他紧紧按住急速搏动的心脉,弯腰蜷缩起身体。
这幅场景在外人看来应该是非常罕见的,谁也不会想到强大、冷淡、心狠手辣的禁军统领,会露出这样不堪重负,甚至堪称软弱的姿态。
长发从他侧脸滑落下去,半晌谢云彻底呼出一口气,伸手将鬓发撩去耳后,重新站直了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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