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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黄昏。
相较于昨日,今天找到他讨要摊上字画的人,多了一倍不止。
收获颇丰。
他的神情却还是那么不悲不喜,看不出什么显著变化,就和他的名字如出一辙。
水无澜。
水在流动,却不起波澜,这般名讳,仿佛在取定的那一刻就代表了一种超然境界。
说到这里,就不免有些可惜,因为迄今为止,知晓他真名的人天下间实在不多。
“一,二,三。。。。。。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有趣,今天足足缠出去二十八根红线,倒是令我想起了二十八星宿。就是不知他们现在是高高在上,以天神威严俯瞰世人,还是如某个说书唱戏人讲的那样,转世历劫了。”
水无澜捧着二十八根红线,端详许久,才将它们放入怀中藏好。
如他所言,“二十八”这个巧合的数字令他打心底里觉得有趣,偏偏他的面孔仍是没有半分展露笑容的迹象。
这等喜怒不形于色,恰恰属于他小时候最厌恶的那一类。
而今,却一步步活成了那般模样,回不了头。
除却麻木的习惯,便是偶尔的感叹。
看着黄昏中临近的暮色,准备收摊之际,水无澜果真发出叹声。
只是这一次,周围不再无人欣赏关注。
“我来取一幅画。”
很耐听的声音,突然但不冒昧。
水无澜闻声抬头之时,来人恰巧也俯下身,四目相对,其中皆有着或多或少的意外之色。
“但我已经准备收摊。”
他竟是没有多想,就一反常态地选择拒绝。
不过对方在来之前似乎已经对这种情况有了猜想,早已想好了对应的说辞,很快言道:“准备总是赶不及变化的,何况既然选择了摆摊做生意,就不应该先为固定时辰做准备,而应该为当天的具体情况做考量。”
水无澜道:“不可否认,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我今天的生意已做得够足,无需再多。”
斜阳映照之下,脸色都有些微微发黄的年轻人笑了笑,“生意人,是不该那么容易满足的。”
水无澜认真道:“你说的那种生意人是为了求取钱财才做的生意,我不一样。”
年轻人点头,“我知道你不一样,所以才专程来这找你。但因为是第一次来,不小心迷了路,兜了圈,所以迟了片刻。”
水无澜道:“一回生,二回熟,今天迟了,明天来早也是一样,只要你没有利令智昏,想趁着夜色浓郁之时去墨画赌坊豪赌一把。”
这时年轻人的目光已在摊上诸多字画间游走,并不时伸出手触摸,水无澜对此保持着默许的态度,并没有阻止。
“听你言下之意,如果我今晚就去墨画赌坊豪赌,只会输,不会赢?”
“不是我这么觉得,是多年耳濡目染的经验告诉我的。想来兄台已见过不少在赌坊进进出出的人,他们的结果如何?迫切想翻身捞回本钱,甚至顺带大赚一笔的人几时真的赢过?抱着试玩的心态,游戏人间的人几时真的输过?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豪赌折命,血淋淋的不争事实啊!”
蹲坐在地的年轻人面色玩味,“既然阁下知道赌坊和赌局的利害,为何还要在此摆摊供应字画,让旁人前来择取,当作赌资?”
水无澜淡淡道:“他们愿赌,我愿看,血流得再多,只要不沾到自己身上,就和水没有什么两样。就比如你在路上偶然遇到一个穷困潦倒的老妇人,给了她一块肉饼,让她暂时活了下来,难道会因此顾及她往后的死活?”
年轻人果真摇头。
但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已攥住了一卷字画。
水无澜眼神移去,瞥了画上一角,正自惊讶,对方已将整幅画摊开,并出声赞道:“好个真假莫辨的《送子天王图》!”
水无澜惊意更浓,“想不到兄台是真的画中行家。”
年轻人摇头道:“画中行家不敢当,只是有位朋友碰巧与画圣吴道子同乡,以往总听他谈及画圣的风范事迹,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水无澜道:“兄台还是谦虚了,若仅仅是旁听,又岂能从这些历朝历代名家字画的高仿之作当中一眼相中《送子天王图》?”
“高仿之作?”年轻人本在用指尖轻轻抚摸画上笔线,听得此话,动作骤然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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