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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霑招呼着萧菀青在客厅的沙发上落座,周沁给她们端来了切好的水果,而后转身进了厨房准备线面和午饭了。萧菀青不好意思让周沁一个人忙碌,想起身去厨房帮忙,被林霑按下了:“小菀你坐着,特意给你准备的,怎么能让你自己动手。”
他对准了坐在萧菀青身边,生怕萧菀青客气不敢吃东西而殷勤地叉了两块水果递到萧菀青面前的林羡,话锋一转,吩咐道:“羡羡,你去帮你妈妈打个下手吧。”
林霑倒不是真的需要林羡给周沁帮忙,他只是希望能够和萧菀青两个人单独地聊几句。二则也是因为,林霑想创造一点林羡和周沁独处的时间。
这些年里,林羡和周沁的关系实在是太僵了,母女两独处的次数屈指可数。林霑夹在中间,手心手背都是肉,左右为难。他知道女儿有心结,但看着妻子郁郁寡欢,也不免还是觉得心疼。过去他不好多说什么,如今,一切总算是有了一个好的转机,不论如何,总归还是互相记挂着的一家人啊。
林羡平日里虽和周沁不常接触,但这些年里经他手转交的东西里,针对周沁身体的各类补品、保健品从不曾落下,逢年过节给周沁采买的新衣服、出差带回的伴手礼也无一看不出她的用心。有的裂痕发生过就不可能完全愈合,林霑也不奢求她们母女还能回到从前的亲密,但还是希望林羡能够和周沁缓和一些关系。
林羡听到爸爸的打发,没有马上动作,而是侧目用眼神无声地征询萧菀青的意见。
她哪里听不出她爸爸话外的意味,她知道萧盼盼肯定也明白。只是林霑这些年的态度,让她信任他不会再伤害萧菀青,所以她可以放心让他们两个人独处。但她还是需要等萧盼盼亲自指示她才能彻底放心。
萧菀青对着林羡微微一笑,用玩笑话表示了欣然的同意:“一会盛面的时候可以帮我挑个小点的碗吗?”
林羡和林霑闻言莫名其妙,待反应了过来,又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
“羡羡,给你萧……”林霑本想说“给你萧阿姨”,但话到嘴边,他瞄见林羡一手绕着萧菀青脖子亲昵笑弯了腰的亲昵模样立时察觉到了不妥,改口道:“萧……咳,给你萧盼盼挑个最大的碗,她可是夸下了海口,一定会吃完的。”
这一句出自林霑口的“你萧盼盼”让萧菀青和林羡听得都是一愣,下一秒,萧菀青咬着唇,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眸,一双通红的小耳朵诚实地暴露了她心底里的羞赧和甜蜜。
林羡对着自己的父亲,倒没有这样羞涩的情绪了。她大大咧咧地笑弯了眉眼,伸手用自己冰凉的手甜蜜地摸了摸心上人可怜的小耳朵,护妻道:“爸爸,这我可不能答应你。盼盼吃撑了难受,心疼的不还是我。”
林霑一滞,哑然失笑道:“老话说的果然是真的,女大不由人哟,一点面子都不给你爸爸我,罢了罢了,可看透你了,伤心了。”
林羡一点都不理会林霑的哀怨,嬉皮笑脸地对着林霑孩子气地吐了吐舌头,回头和笑意嫣然的萧菀青示意道:“那我去帮我妈了。”
萧菀青点了点头。
厨房里的周沁,看着锅里沸腾着的热水,听着耳边不时响起的欢声笑语,垂下眼睑,掩住了自己的黯然。她想事情想得太过出神,以至于林羡站在厨房门口敲门时,她条件反射地动了一下手,手下扣着的锅盖被移开了些,沸腾的水蒸气一下子熏在了她挽起的手腕之上,疼得她“嘶”了一声。
林羡怔了一下,立时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来,扯过她的手拉着她到了料理台的洗手池旁,开了冷水往她手臂上冲。她眉头紧紧锁着,手上动作体贴地帮周沁把袖子往上拉,口头因为着急语气倒有些不好,责备周沁道:“烧着水,你想什么呢,这么不注意。”
周沁侧眸看了林羡一眼,看见女儿脸上清晰可见的关心,心涩了一下,又连忙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她没有回答林羡的问话,关了水,收回了手,讪讪问道:“家里有刚刚炖的羊肉汤和鸭肉汤,你知道小菀更喜欢哪一种泡面吗?”
林羡不假思索道:“鸭肉吧,她不太喜欢味道太重的。况且,一会还有午饭,线面意思一下就好了,你不用下太多面。”想了想,她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别煮了,我去给你拿烫烧膏擦一下,面我来煮就好了。”
周沁看着林羡离去的颀长身影,心底怅然若失。林羡出落得很稳重很优秀了,可以独当一面了。可从一个天真骄傲的小姑娘长成而今这样,其中付出的代价,吃过的苦,她比谁都清楚。这些年里,她气恼过、心疼过,后来,便是后悔与内疚。可骄傲太久,做母亲做长辈做不会犯错的大人太久了,对着女儿,她到底是低不下头,说不出那些懊悔与愧疚。
每次林羡前去寻人,她跟着紧张失眠,辗转反侧时,林霑总是叹气骂她,死要面子活受罪。她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所以,现在所受的也都是她活该的。
客厅里,林霑仔细地关心了萧菀青这几年的生活后,正说起周沁。说到周沁这驴脾气,他诚恳道歉道:“小菀啊,我替我自己,也替你姐对当年的所作所为,和你说一声对不起。迫使你离开岸江市绝非我们的本意,但这个结果,却是我们一手造成的。我们后来冷静下来,反省自我,才醒悟到自己做了怎样过分的事情,做了怎样可怕的决定,羞愧难当。这一声对不起说得太轻了,可除了对不起,却也没有别的词能够这样真切地表达出我们内心对你的内疚与懊悔了。你姐刚刚看起来可能有些不够热情,但你千万不要多心,她那是太别扭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坦白说,她是真的怨过你,可后来,也是真的怨自己做错了。这些年里,她没有一天是过得好的。可她要强太久了,低不下头,不知道要怎么示弱服软,死要面子活受罪。”
萧菀青大度地摇了摇头,表示理解:“哥,你不必说对不起,当年的事,我也有错,我理解你们作为父母的心情。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们。姐的脾气和性格,我和她相交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你别担心,我都懂的。”
她停顿了一下,说起当年的往事,脑海中突然浮起一个当年兵荒马乱中一直被遗忘的困惑:“我突然想起来想问问,当年姐怎么会突然在新年的第一天,那么早去到我家?”并且,用上了备用钥匙?她心底里补上。
林霑眼眸晦了一下,叹了口气回答道:“那天夜里零点后,她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邮件上是你和羡羡亲密的照片,直指你们关系不寻常。她惊疑不定,难以置信,于是连夜就开车过去求证了。”看得出萧菀青的疑惑,他补充道:“后来她住院的时候我就查出来了,邮件是羡羡学校的一个男同学发的,你应该也知道,就是之前举报过羡羡的那个。原来他因为先前举报的事情,坐了辅导员的冷板凳,又无意间在和羡羡竞争中,被羡羡赢走了许多荣誉与机会,心有不甘,怀恨在心,为报复羡羡就做了这种事情。大概是他知道自己说的老师不信不管,家长总不会坐视不理,所以存心不想让羡羡好过了。”
萧菀青脸色严肃冷然,眉峰微蹙,冷声追问道:“后来这个男生呢?”她难得这样动了真火,放置在膝盖上的手不由地紧握成拳,气愤得恨不得让这个阴险卑鄙的男生同样也感受一下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的感受。
如果,如果没有他的从中作梗,她和羡羡按照计划好好准备、好好筹谋,也许,也许她们就不必忍受这样多年的天各一方,她的羡羡也不会吃那么多的苦,受那么多的伤。
林霑显然对这个伤害了自己女儿的人也深恶痛绝,沉声道:“因为怕羡羡再被报复,所以这件事我们没有声张。我们从羡羡那里拿到了当年羡羡朋友帮忙查到的关于这个男生品德败坏的证据,联合了温桐与我和沁沁一些帮的上忙的从事媒体工作的学生,匿名把这件事情在网上闹大了。他被学校开除了党1籍,革除了校内的一切职务。在学术圈子里,也没有哪一个教授会愿意收他这样一个有污点的学生了。学校里指指点点的人太多了,他大概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后来肄业了。”
他为自己的错误付出的代价是一生。听到这个结果,萧菀青怒火慢慢平息了下来,却也没有感到痛快。她没有圣母地去同情他,毕竟,她和林羡也险些被改变一生。她只是觉得有些唏嘘。第一次,她和林羡心软,给过他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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