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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以为我不敢!”二虎的兄弟说。
“打呀,你打呀!”费四喊。
这时赵红兵飞起一脚踢到拿枪那人的手腕上,同时猎枪打响,这枪打到了天上。赵红兵上去就想夺枪,手刚抓到枪管,另一把猎枪顶在了他的头上!这次拿枪的是二虎。
“别动,动一动就打死你!”二虎吼道。“你敢吗?”赵红兵没动,语气还是挺平缓。
“你叫什么名字?”二虎问。
“赵—红—兵!”赵红兵每次报自己名字的时候都是缓慢而有力,一字一顿,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哦,你就是zao红兵啊!”二虎是绝对的土流氓,连普通话都说不好,他发音不准,把“赵”读成了“zao”。这时,第三把猎枪出现了,顶在了李四的头上。二虎他们居然有三把枪!“兄弟们,给我砍,有一个还手的就把他们三个都打死!”二虎说。
混过社会的朋友应该知道,砍人这东西其实是吓唬人的,砍人只能伤人却不能杀人,如果说谁被砍死了,要么是挨的刀太多了,要么就是倒霉到家了。砍人,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震慑。
六个人挨了一些刀后闷声转头走了,肉体上的伤痛远不如精神上的挫败更令他们难过。他们挫败铁南路伟一伙时的豪气,如今全被二虎打消了。这是他们出道以来的第一次挫折,而且是一败涂地。
上门准备抄家,结果自己却被人灭了,一向心高气傲的赵红兵火大得很,一路上沉默不语。他那套赵爷爷的深蓝色毛料中山装也被砍开了几个口子,去见高欢时肯定是没法穿了。
他们又回到了医院,这回是包扎他们自己。由于赵爷爷家没人,二狗也在医院里,于是第一次看到他们集体受伤。冬天他们穿得比较多,有棉袄和皮夹克等,因此,虽然都挨了几刀,但是伤得都不重,只是皮肉之伤。尤其是孙大伟,挨的那几刀连他那件旧军棉袄都没砍破。
二狗从他们的沉默中已经读出:他们必定受挫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受挫以后,他们没有开会。“这事儿不算完!”沉默中赵红兵来了一句。这句话说得恶狠狠的,完全不是他平时说话的风格。
“我不信抓不到二虎落单的时候!”费四说。
“没想到二虎他妈的有那么多枪。”孙大伟说。
“枪,没打响以前就是一块废铁,但打响一声以后,拿枪的人就会有杀人的胆子。”赵红兵说。
“我踢了他手腕以后他的枪走火了,这一枪过后绝对有人敢开第二枪。这枪如果没响,他们的枪就是废铁。”赵红兵继续说。
当天晚上,赵红兵和孙大伟留下来陪床,李武由于刀伤稍重,留在了医院的观察室。而张岳也被赵红兵安排留下来陪李武。为什么留下张岳在医院,二狗很清楚。赵红兵知道张岳今天这亏吃大了,以张岳的胆子和脾气,他今天晚上肯定还会再去二虎家玩命,因此将他留下了。
赵红兵让李四和费四回家,明天早上过来替他们陪床。
赵红兵万万没想到,他再也没在医院里等到这二位爷,再见到这二位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以后了。
其实,费四和李四的脾气和胆量不在张岳之下,尤其在今天受此奇耻大辱之后。李四和费四从医院出去后根本就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毛纺厂宿舍二虎的家。李四拿的是他那把惯用的头被削尖的钢管,而费四拿的是一把剔骨钢刀。
李四和费四两人与张岳最大的区别就是:如果张岳去找二虎,肯定是直接去敲门,门敲开了就直接上去拼命。而他俩则不同,足足在二虎家胡同外面的柴垛旁守了一夜。他们在等,在等二虎落单的时候动手,这就是李四这样的老侦察兵和亡命徒的区别。据说,等到最后动手的时候,他们俩的手已经全冻肿了,手指都不听使唤了。
那天的夜空格外晴朗,星星微弱的光芒洒在柴堆旁那两个快冻僵了的退伍军人身上。这两个人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眼睛死死地盯着二虎家的门口。
“今晚‘做’了二虎,我们以后怎么办?”费四小声问。
“亡命天涯。”李四回答。
“我们要亡命天涯一辈子吗?那我们的家人怎么办?”费四虽然极其莽撞,但他格外孝顺,很惦记家中的老爸老妈。
“也许不用亡命天涯一辈子。”李四说。
“怎么……”费四问。
“被公安抓住就不用逃了。”李四说。
“这……”费四可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沦为阶下囚。
“你挨的刀能白挨吗?你不想废了二虎吗?”李四问。
“嘘,小点声,今天咱们一定废了他。”费四说。
据费四后来说,是李四的那句“你挨的刀能白挨吗”,把他心中的火彻底点燃了,才铸成后来的血案。
凌晨4点多,天完全还是黑的,二虎带着十四五个人从家里出去了。他们没有发现胡同口紧紧盯着他们的那两双狼一样的眼睛,径直去了东郊每日营业最早的“抻面大骨头馆”喝酒,庆祝前夜的完胜。费四看他们人多,忍住没动手。约一个半小时后,二虎回来了,只带着一个人回来的,就是在前天晚上第一个拿着枪顶住费四的那个——事后知道,那是二虎的亲弟弟,大家都叫他三虎子。
当二虎和三虎子走到胡同口时,天刚蒙蒙亮。二人显然刚喝完酒,走路摇摇晃晃,再次忽视了在胡同口柴堆前的费四和李四。当二虎和三虎子要去开门的时候,已经在冰天雪地中足足等了五个小时的李四和费四从他们背后冲上去,将三虎子扎倒……
接着,费四废了二虎的手和脚。后来,二虎的手筋在医院里接上了,脚却变成了踮脚。10年后,又有人把二虎的两个膝盖骨砸碎,他便彻底成了个残废,每天以轮椅为伴。
李四和费四事后都没有回家,而是直接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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