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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碧色眸子中映着方涧流面白如纸蜷缩在顾城越怀中的样子。焚心之痛,别说他一个凡人,就算神仙都未见得能受得住。方涧流已经痛得四肢痉挛,却咬着牙,半点呻吟哀求的意思都无。
好,很好。
我族究竟是犯下何等罪孽,竟然出此逆子,险至于举族覆亡!千年之前我能亲手取下顾城越的项上人头,何妨再添一宗逆天之罪!
冥主手中杀气渐渐凝聚成形,已隐隐看得出是一把匕首形状,其形特异,细弯如三寸钩牙。刀柄纤细剔透,犹如水晶刻成,有一物蛇身带翅蜿蜒其上,不知何名,那伺机待发之态却是雕琢得栩栩如生,尤其那对赤红火石双目,竟像是真能视物一般。
文曲一见此物,心中大叫不好,但凌远殇这家伙还是个毛孩起便跟着天军征伐,继任冥主之后更是嗜杀好战,率夜叉众御驾亲征,愣是将黄泉三十三窟,幽冥四国踏为平地,一身怪力哪是文曲这区区文官能挡得住的。文曲只能在心中哀叹一声顾城越你自求多福,搂着身边的白医生远远躲开。
凌远殇并非暴虐成性,但那一刀,却不留情。
坐听刑狱,裁决众生,千百年来早就磨光了他的七情六欲。床榻之上,只有这柄匕首与他相伴日夜,听它不时铮琮作响,就如有人与他低语一般。
却没想到,在看到顾城越和方涧流的时候,深埋在心中的怨愤就如火山之下的熔岩喷涌而出,杀意在血液中沸腾。原来纵使相隔数代轮回,千载光阴,在见到顾城越的时候,凌远殇才发觉那道陈年旧伤从未愈合,名为忘却的疤痕之下,依然血肉狰狞,痛彻心肺。
那道利刃向喉咙划来的时候,顾城越便已知道,自己无法躲过。
它并非一般的利器。古有名剑,以魂为铸,已然灵性无双,但若这刀剑本身便为活物,又当如何?
顾城越当然不知道,齿角一类,离体之时,即为死物。为保存这利齿之中丝缕魂魄,千年相伴的时光中,冥主自身精魄早就渗入其中。换言之,这匕首就如冥主身体的一部分,顾城越的煞气对它而言,不过像是切开绸布那般简单。
在利刃亲吻上他的喉咙之前,煞气已护住方涧流全身,顾城越猛地将一道符纸贴在方涧流的后心之上,文曲只听见一声断喝,顾城越竟将方涧流直直向他抛了过来!
喂喂!我可是文弱书生啊!空中飞人什么的,我不擅长啊!
还是李初阳眼疾手快,和文曲一同扑上,总算接住了空中抛来的方涧流。文曲一见他背后的符纸,当即愣了一愣,继而露出一丝苦笑来:
冥主之力为阴,入殓师的体质亦是阴煞至极,阴阳相溶,阴力相冲只有两败俱伤。不过一瞬之间,顾城越竟已想到这点,这道血符以入殓师本身魂魄为护,若凌远殇刚才出手的对象是方涧流,现在两人恐怕都要五内俱损经脉尽伤,方涧流反而得以幸存。
顾城越啊……从某些方面而言,你和凌远殇,竟相似到了极点。
没了煞气的保护,冥主手中的利刃已吻上了顾城越的咽喉。
血溅五步。紫金华帐霎时洒满热血,玉白宣纸上猩红点点,如落雪红梅。
室内寂静无声,只能听到匕首发出声声哀泣,撼人心魄。
那只匕首只在顾城越的咽喉上留下浅浅的一道细痕,却深深插入冥主腕间,刀尖将手腕穿透,犹颤动不止。
冥主的脸上却连丝毫犹豫都没有,生生将那匕首从腕间拔出,利刃和骨节摩擦的咯吱响声令人心胆俱裂,冥主却像毫无知觉一般将它随手抛在一边,完好的左手旋即向顾城越的心脏位置击去!
那枚匕首却比他更快。在他击中顾城越之前,利刃便洞穿了他的掌心,刀尖直指咽喉!冥主的怪力之下,匕首轻薄的刃身渐渐出现龟裂,文曲等人都几乎能听见轻微的破裂之声,尽管它颤动不休,哀鸣大作,却始终没有后退半步。
“哈……哈哈……”
这是文曲第一次听见凌远殇笑。日后他发誓此生再也不要听到第二次。
凌远殇的左手渐渐握紧,刀刃在他的手心中被呜咽着碾为碎片,不知有多少嵌入伤处,冥主只是不觉。在场众人尚未明白过来眼下的情况,突然感到脚下一阵摇撼,头顶上的悬吊灯架剧烈晃动起来,烛火明灭,架上的珠佩发出哗啦啦的响动声来。
“不好!”文曲的脸色一时变得煞白:“冥主心念大动,冥狱之下镇着的地鳌……要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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