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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不是想指责他,她只是在提醒他,她曾跟他叮嘱过的事他没有办到,他以为她那话是在维护巫马重羽,实则却也是在维护他们。
她心下叹息,巫马重羽是何等人物,连她都不敢说再来打一场她能够完胜,若划个等级来评价,人家那就是王者,玩他们这些青铜那不过是随随便便的事,他们这样一个接一个孜孜不倦地上赶着给人虐菜,这又是何苦呢。
见谢郢衣抿紧着唇,经她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说了,面色有些泛白,却一声不吭的倔强不服的样子,陈白起到底不想当众落他脸,况且她了解他,他以往从不会这般刻意去为难某人,如此针对巫马重羽定亦是有他的缘由。
于是,她便对巫马重羽道:“宗主,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不过对你好奇了些,并无坏心。”
无坏心?只怕不见得吧。
巫马重羽虽然不常跟人练习口舌之辩,可据理力争的本领仿佛有天生的领悟力,他道:“本尊不过是替你帮他们纠正一些恶习,如你这正夫,管理府上态度温吞,得过且过,导致下人怠慢,连一间小小的客房都收拾不好,还用些陈被霉褥冷茶剩饭,行事不够仔细,身为一家主夫,连这种小事都管束不好,想来也是他闲时不增益学习,少读书,不懂事。”
这番数落可谓当众打了谢郢衣的脸,哪怕这些事情并非他指使,但他的反驳在这种时候只能显得他在狡辩推诿责任。
陈白起方才亦知是怎么一回事了,心知他们的确私下做了为难他的事。
总结来说,那就是这一屋被整治了的人先前曾联和起来想给人家下绊子,可最后却反被人一锅端了。
他们莫不是真的以为,有她管束着,这阴阳宗宗主就能任他们来欺负吧?
说完谢郢衣,巫马重羽又看向姒姜:“如你这下属,惯于人前人后两面三刀、口蜜腹剑,也该教教他什么叫夜不能寐,少行些内宅妇人那般可笑的伎俩。”
他看巨:“这傻……这巨,他也就一副子力气可看,得时常有人叮嘱其锻炼进修,不可懈怠。”
轮到陈父:“太傅的高堂的身体日渐愈下,这与他的旧疾有关,亦于曾中了巫蛊术损了精气神脱不了干系,他若再继续这样嗜酒懒态下去,只怕这条腿很快也就要不得了,只能卧榻在床受人照顾。”
嫡系一干人等:“还有你的这些亲信,一个个自以为是,蛮横嚣张,不经打磨何以成器,你太过心慈手软,要知道打磨利刃岂能不用上剔骨雕肤的火侯?”
难得听他一下讲这么多的话,他那高岭之花的包袱哪去了,陈白起都怀疑眼前这个站着的巫马重羽莫不是被人调包了?
完蛋,他一席话算是一点颜面都没有给他们留,他们羞愤中带着不忿,恼怒中带着悲催。
都想回他一句,关你什么事,但总觉得讲出这句话吼出来有些气弱,更甚者是他们到底有些心虚,因为巫马重羽讲的那些事情都汇集成了笼统的言语,实则他并没有将他们具体做了什么事情通通告诉太傅。
陈白起一看,巫马重羽一人在这里巴啦巴啦数个半天,其它人却一声不吭,便默了片刻:“所以,你的气出够了?”
巫马重羽又是被她出乎意料的反应而弄怔了,他发现他总估算错她的心思,但好像每一次她都会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胸与气度还比不上一个女人。
他终于笑了一下,他不常笑,或者说他从来没有在陈白起他们面前笑过,这一笑简直如同顽石开花,犹秋窗染上曙光,风回一镜揉蓝浅,雨过千峰泼黛浓,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连陈白起如此定力之人都看闪了眼。
谢郢衣有些心慌地看了陈白起一眼,见她看着巫马重羽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心中又冷又酸。
姒姜也看到巫马重羽朝陈白起“风骚”一笑,然后他暗暗饮恨地发现在美貌这块儿他是越来越没有优势了!
巫马重羽唇色寡淡,眸转绯玉相盛衰交映着,他道:“这次,倒没有偏心得完。”
这话算是看透她的小心思,错先在她的人那边,他虽说小小地惩治了他们一番,她也不会颠倒是非替他们出头责怪巫马重羽不该,最主要是他这“惩治”还算在陈白起接受的范围内,要不然她估计也得翻脸,但哪怕他们有错,陈白起也没打算让他们为此事道歉认错,只让事情至此为止就此揭过,是以她还是偏心了。
“父亲的事让你费心了,你既看出他身体的旧年沉疴,便劳心你继续调养一番。”她半真半假地给他戴了一顶高帽。
她突出其来的客气让巫马重羽一时既不好拒绝,也不想轻易应下,可如果当场拒绝,岂不将先前那番理直气壮变成虚伪借口?
他面上的笑意残留一瞬褪得干干净净,不冷不热道:“自然,我在一日,便尽心一日。”
这下,轮到陈孛的脸一下白了。
“娇、娇儿……”
一激动,连小名儿都叫出来了,他绝对不要再受此人的监督了啊,他就跟长了十八双眼似的,他稍闹点动静就会被这人看穿,那种在人前完全透明的感觉太恐怖了。
陈白起权当耳朵不好,直接忽略了他的反对。
“至于其它人,你既已消气,那便解了他们身上的禁制吧,你堂堂一阴阳宗宗主,却要来替我来管教府上的人实属大材小用,他们自有去处,不必麻烦你了。”她朝他温文一笑,语气客套但言下之意却是不容拒绝。
巫马重羽垂眸漫意,漆黑的睫毛比起女子的还要秀长,没什么血色的唇瓣张翕:“这茶,不错。”
他看着茶几上那罐只剩一半的毛尖。
“你喜欢啊,那送你几罐拿回去慢慢品尝吧。”陈白起顺着他视线看去,大方应允下。
这话相当于一个信号,巫马重羽自然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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