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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寅月甲辰日,西路军遇方腊,东南第三将辛新宗阵亡,我军大胜,斩首三万余,广德军解围,方腊连夜宵遁。”
以简短的几句话就是时穿的军报。西路军统帅刘镇见到这份自相矛盾的军报顿时碉堡了。怎么辛新宗阵亡了,反而我军大胜,连方腊的营寨都夺了,还让方腊连夜逃跑?
东南第三将辛新宗的阵亡可是件大事,想哪团结兵才恢复多久,新任头领居然又阵亡了,多么晦气啊。
刘镇询问了传递军报的信使,信使有点扭捏,话说不清楚。刘镇坐不住了,赶紧带领后勤人员连夜向广德军移动,等他到了广德军,江南尚存的朝廷官员基本都到了——越州知州刘韐,童贯的亲信,崇宁年间河湟战役供应军需有,以后步步高升。
苏州知州应安道乃是朱勔的家奴,原任两浙转运使,为采运花石而用尽各州县库藏,因而得到提升。
两浙提刑王仲闳,乃原丞相王硅的儿子,一直受蔡京的压制,自从拜认童贯为他的同父异母的兄长之后,牛气十足,此后步步高升,是个经常半夜歌唱“天掉下个童哥哥”的人物。
现任两浙转运使陆寘,是名臣陆佃的儿子,越州山阴人,陆佃被蔡京列为元祐党人流放后,他赋闲在家。越州刘韐为童贯扩充实力,推荐陆寘出任两浙转运使,由此他成为童贯党羽。
好……这个时候大营内一片童贯党羽,而身为长溪知县与海州主薄的西路军正副指挥反而成了小字辈,说话都不响亮,大营内如今两浙提刑王仲闳、两浙转运使陆寘做主,时穿变成了倒茶递水的伙计,刘镇到了此处放屁都不响亮,被指使得团团转,好不容易寻到空隙,只来得及问时穿一句最感兴趣的问题:“方腊大营……的缴获,封存了吗?”
“放心”,时穿低低的回应了一句:“从我时某人嘴里抢食的人,还没出生呢!”
“那就好,那就好”,刘镇拍拍胸口。只听时穿又低声说:“刘大人那份,我已经派人装在船……哦,东路军大胜,我的水军刚好可以抽调出来,他们即将赶到洞庭湖。”
“那就好”,刘镇兴奋的直搓手。
隶属海州团练的水军那惊人的运输能力,刘镇在江宁府见识过了,一次运载千吨物资的战船,将东路军投放到了秀州战场,等这支水军赶到广德军……咳,再多的缴获也能一次运走。
刘镇还想问几句,只听座两浙转运使陆寘一声轻咳,说:“刘知县,如今江南方腊匪患略定,官军尚需加快清剿,还江南一个朗朗晴空。”
“什么”,刘镇原本拱手倾听长官训话,听到此处,车转身望向时穿。
时穿拱手向刘镇解释:“宣抚司统制王禀率侍卫亲军战于秀州,以步骑配合,神臂弓齐射,娴熟地运用和党项骑兵较量的招数,方七佛数次冲击不胜,被王禀围于秀州城下。不巧,苏州的摩尼教首领石生奉方七佛之命,在官军后方纵火焚烧军粮和辎重,官兵惊恐回救,才使方七佛突破包围,向杭州撤退。官军此战大胜,斩杀方七佛,斩首九千,筑京观五。并顺势向杭州追击。”
“那方腊呢?”刘镇此时才得空询问西路军战况。
相比王禀的胜利,西路的的小胜似乎黯然失色:陈箍桶与童打鼓都跑了,从此他们不曾与方腊汇合,而是躲入歙州群山中,在方腊死后三年,金国入侵前夕才被当地团练剿除。而方腊遇敌退却,逃入杭州继续伟光正的掳掠当地妇女,那些乘方腊“起义”乘机残害农民的“农民起义军”,在官军的大胜下纷纷偃旗息鼓躲藏起来,得住机会便高喊“我本良民”,于是,原先蛰伏的官员们这才来到广德军聚会。
方腊没抓住,陈箍桶与童打鼓跑路了,虽然斩首数量超过东路军,但阵亡了辛新宗……想到这儿,刘镇马问:“辛新宗怎么死的?”
这个时候,时穿显得很厚道,他只说:“陷入敌阵,力竭而亡。”
旁边一个生硬的语气补充:“违令出击,致陷敌阵,我军虽拼死解救,奈何……”
还有“违令出击”这茬?
刘镇听出说话的是杨惟忠,这个党项人与辛新宗关系密切,如今连杨惟忠都不替辛新宗遮掩,可见辛新宗当初的作为是多么天怒人怨。
可惜刘镇是不知道:杨惟忠已经彻底被时穿收买了。
两军交战,战至酣处,孙立得到时穿用军号传达的指示,他当先转身向方腊营寨突进,而杨惟忠并不了解时穿的军号,只是见到孙立跑路了,方向似乎不对劲,他连忙催促本军跟实际,杨惟忠才是首先违令出击的人。只是杨惟忠成了。
等两军赶到方腊营寨,处于盗匪本姓,孙立留了个心眼,稍稍落后于杨惟忠。而杨惟忠与西夏人打老了仗,见到这样不立营寨,散乱布置的军营,才不管对方是否人多势众,当先冲进了方腊营中,孙立则乘机跟进……
党项骑兵对于这种驱散人群,劫夺营寨的事情干惯了,杨惟忠冲入大营中,见到防守空虚,立刻四处纵火,并发散人手狼奔豕突,造成处处有本军小分队的景象,大营中群龙无首的方腊军立刻炸了窝,四散逃亡——这些人后来都被陈箍桶收容,并成为陈箍桶的主要力量。而陈箍桶的继承者是洞庭杨幺杨老爷,杨老爷躲在洞庭专门劫夺朝廷抗金军需的输送——此人最终被抗金英雄岳飞剿灭。
占据方腊大营后,党项兵立刻开始劫夺物资,不过杨惟忠也知道不能吃独食,当然,没有时穿的帮助,这么多金银财宝他也搬不回陕西。所以杨惟忠抢够之后立刻将大营移交随后进入的孙立。见到杨惟忠如此道,孙立自然在时穿面前美言了几句,于是,时穿没有追究杨惟忠的违令出击。随后在瓜分战利品,时穿还特地将自己看不眼的江南丝绸送给杨惟忠。
投桃报李,杨惟忠立刻倒向了时穿,表露出对辛新宗“违令”的不满——党项人原本崇尚强者,说不好听点就是有点“有奶就是娘”,辛新宗的军队溃散,精锐尽丧,自己陷入昏迷,如果在他背后推一把,这厮恐怕永远起不来了。
辛新宗人员并不好,在陕西时就扒紧童贯欺压同僚,杨惟忠与他同事多年,虽然有份同乡之情,但一旦明确对方再也爬不起来,新仇旧恨涌心头——加他明确谴责辛新宗后,时穿立刻帮他雇船,掩藏战利品。相比时穿的大气,辛新宗原本那种爱财如命的小心眼,在杨惟忠眼里更加不堪。于是,他坐视时穿对辛新宗的伤势不管不顾,直到辛新宗咽气。
其实,辛新宗不是累死的,杀他的是时穿。辛新宗经过半日的剧烈搏斗,加大量失血,虽然大多数伤势都很轻微,但这个时候,时穿掐住辛新宗的颈动脉,是对方陷入脑昏迷,随后辛新宗再也没有醒来。而古人对于脑死亡认识不清,见到辛新宗一直昏迷不醒,也不知给辛新宗补充营养维持生机,于是,大营内得出的共识是:辛新宗力竭而亡。
既然杨惟忠谈起辛新宗,时穿也就不再遮掩,他坦承辛新宗的作为——自然是节选事实,省略真相的谈论。刘镇刘镇这才清楚那份奇怪军报的来历:怎么官军大胜,辛新宗却阵亡了,而两浙路团结兵居然精锐尽亡……这一切源自辛新宗的违令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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