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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穿得还是朝服,显然是刚从宫中回来,神色中带着掩不去的倦意,应当是这两三日都未曾好好歇息过。
谢迟是顺道从此过,习惯性地叫停了马车,并没指望能在此处见着傅瑶,却不料无心插柳柳成荫,一进门便正好打了个照面。
与以往避之不及的态度不同,傅瑶这次并没立时就躲开,看过来的目光带着些犹豫。
谢迟先是惊讶,想明白缘由之后自嘲地笑了声,神情冷了下来,低声道:“我不用你可怜。”
“什么?”傅瑶下意识地反问了句,睁大了眼。
“我说,你不必因为觉着我可怜就对我好。”谢迟垂眼看着她重复了一遍,又反道,“你不是已经想明白了吗?”
掌柜一见这情形,立时知情识趣地避开来,傅瑶则向谢迟皱眉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喜欢的是当年的我,可我如今早就不是旧时的模样性情,就是因为想明白这一点,所以你才会要和离,不是吗?”谢迟缓缓道,“既然这样,就不要再因为可怜我,而对我好了。”
那些翻出来的旧时画作,这几日都已经快要成了他的心魔,交替着与边关战场的情形出现在他短暂的梦中。
以至于他甚至都忘了自己原本还在想着哄傅瑶的。
傅瑶被他这话给绕懵了,尚未想好如何回答,便听见谢迟说道:“说起来,你应当喜欢岑灵均才对,我这就给你写和离书……”
他知道这话很不善,说出来的时候自己也未必好受,但情绪使然,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说出口了。
傅瑶震惊地看着谢迟,只见他眼底已经红了。
谢迟自己也随即懊恼起来,有些慌乱道:“瑶瑶,我……”
“你是傻子吗?”傅瑶瞪着谢迟,凶道,“还是我是傻子?”
谢迟愣住了。
虽说当了大半年的夫妻,可他从没见过傅瑶这副模样。
傅瑶从来都是好声好气的,娇软的,就算同他拌嘴的时候生气的时候,也都是委屈更多些。她的情绪始终是收敛着的,这还是头一回这么气势汹汹的。
“我难道会傻到分不清自己喜欢的人是谁吗?”傅瑶质问道。
看着她这气呼呼的模样,谢迟原本纷乱的心绪竟平和了些,沉默片刻后又问道:“可现在你还喜欢我什么呢?”
他自己思来想去,都觉着除却这张与昔年一样的脸,仿佛没什么值得她喜欢的地方了。
“当年,我听一旁的闺秀们议论,说谢公子是大周最年轻的状元郎,文采风流,惊才绝艳……那时年少,从楼上看你那一眼的时候,就觉着你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傅瑶的语气终不似方才那么凶,渐渐轻了下来。
“这些年,旁人说你千般不好,可我自己亲眼所见,仍旧觉着你是世上最厉害的人。
傅瑶从没说过谢迟的不好,也始终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只是没有回应她一厢情愿的付出而已,不爱她又不是错。
她撑不下去,所以选择分开。
与其长久下去心生怨怼,倒不如及早抽身,反倒还能像现在这般。
就算刨除了那些情情爱爱,谢迟始终是她心中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谢迟这几日过得很不好,在知道裴老将军的死讯后,他甚至没时间难过,便要处理随之而来的诸多事情,也需要尽快安排好所有事宜。
太多事情压在他身上,不知多少人都指望着他,而直到如今,才总算是有人能让他高兴些。
谢迟勾了勾唇,露出个笑来:“傅瑶,我要离京了,三日后长乐门,来送送我吧。”
在听那些书生争论不休的时候,傅瑶就已经猜到了谢迟会如何做,故而倒并没十分惊讶。
战场究竟是怎么样的?傅瑶并没亲眼见过。
可她见过谢迟身上那纵横交错的伤痕,看起来就让人觉着疼。
谢迟此去九死一生,前途未卜,不知多少年才能回来。而她要往江南去,天高地迥,兴许此生都未必能再见了吧。
傅瑶想了想,轻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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