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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泓正坐在桌边,听见浴房的门响,下意识地往那边看了一眼,一看之下唬了一跳。
长安长发擦得乱糟糟的,又全部拨到胸前,将那苍白的小脸遮得只剩窄窄一条,身上穿着他的白色睡袍,一眼看过去与女鬼也没啥分别。
殿内安静,所以慕容泓那一道短促的抽气声并未能瞒过长安的耳朵,长安知道这胆小的家伙又被吓着了。生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不自在地缩在灯影底下,问:“陛下,您沐浴完都不穿亵裤的?”以往没发现他有这癖好啊。
听到“亵裤”一词从一个女人嘴里大喇喇地被说出来,慕容泓面上一臊,别过脸去道:“在榻上。”
长安见他不看她,忙溜到他榻前一看,果见榻沿上放着一条丝绸亵裤。
其实吧,穿一个男人穿过的内裤,虽然是洗干净了的,那感觉还是……但她总不能光着下半身与他呆在一起,所以还是硬硬头皮拎着亵裤往浴房去。
然而来到浴房前打开门,看到那湿漉漉的地砖时,她顿时明白了慕容泓不在浴房里穿亵裤的理由——会弄湿裤腿。
她转了个弯去他的私人卫生间穿上那条亵裤,忽然发现慕容泓那厮腿比她长,因为这亵裤裤腿拖到地上了。她也懒得追究那曾经谎报身高的幼稚鬼到底是不是长得比她高了,心思反正没鞋,踩着一截裤脚也好。
长安就这么走到慕容泓身边,刚欲跪下,慕容泓一把搀住了她。
长安:“……”
“我们讲和好不好?”慕容泓看着她,她的眉眼漆黑长发凌乱,原本就没多少肉的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呈现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虚弱可怜。
然而光听她说出的话可一点都不虚弱可怜:“陛下您想乘人之危?”
慕容泓眼下正心疼她,也无意计较她言语上的冲撞,只道:“你我各退一步,在没有外人在场时,朕允你不向朕下跪如何?”
长安:“……”
慕容泓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满意这个条件,于是又补充道:“若你以后再犯错,朕也不会罚你下跪,如何?”
长安浑身都充斥着运动过度后的那种疲惫,加上中午至今粒米未进,手肘和膝盖上还在一阵阵发痛,是以再开口时连声音也蔫儿了,道:“陛下,这不是跪不跪的问题。”
慕容泓凝眉,问:“那是什么问题?”
“陛下,就让奴才像以前那样做您的奴才不好吗?”长安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太久,此刻提起语气中都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烦躁。
“就让你做奴才,你这个奴才能做多久?看看你自己,如果今夜朕不援手,你觉着你能逃得过去吗?”慕容泓隐忍道。
“那不是您不信任奴才么?您不愿意看奴才长出爪牙,可是奴才又不甘心整天陪在您身边却什么都不能为您做,奴才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去拼,磨掉了血肉,磨尖了骨头,虽不如真正的爪牙,但也聊胜于无。”长安道。
“朕不需要你为朕做这些,朕说过,朕只需要你好好保住你自己。”
“陛下,这盘棋,您有稳赢的把握吗?”
慕容泓不说话。
“若是您输了,奴才势必会陪您一起死。如果奴才现在什么都不做,往坏了说,那与坐以待毙有何区别?”长安问。
慕容泓肘撑在桌沿上,用手捂住了额头,闭目不言。
他的处境有多艰难,旁人不知,长安知道。见他那样,她心中微微一软,但很快又坚硬起来,她轻声道:“陛下,奴才没想杀闫旭川,只是不小心撞破了他与燕喜的奸-情,被逼之下不得不反击。奴才这一局赢得惊险,差点就见不着您了。奴才知道您天资聪颖善谋人心,但世事无常,有些事,从来都不会在您的预料之中。与您的血仇和江山比起来,奴才算什么?奴才不过就沾了女扮男装的便利,得以比寻常女子先一步亲近了您而已。待到后妃入宫,您便会知晓,奴才并非您的良配,奴才,只是奴才罢了。”
慕容泓听了她的话,沉默了片刻,睁开眼道:“你别去后苑了,回来继续管你的蹴鞠队吧。”他将桌上一盘子蜜瓜推给她,“宫里戒严了,各处都在搜寻杀害闫旭川的凶手,朕若此刻传宵夜,会惹人怀疑的。你先用这蜜瓜垫垫肚子吧。”
“谢陛下。”长安端起那瓜欲去别处吃。
“就在这儿吃吧,纵你最后还是个奴才,朕也准你在与朕独处之时不必恪守奴才之礼。”慕容泓表情平静,但语气中分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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